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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龙潭虎穴
一座私人院落立于山坡之上,西枕太湖沿线,北邻西华主线,是难得的一处清闲之地。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桃花取了山泉水正在茶座上煮茶、斟茶,映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忍不住吟起诗来。
衣架上挂着一件笔挺的蓝灰色军装和一件毛呢披风,赵千书漫不经心地躺在暖炉旁的卧榻之上,手中把玩着一把从日本人手里搞来的花口撸子手枪。
“谢李之后,也就你桃花天天念叨这敬亭山了,还给这院子取了相同的名字,你的志趣倒也是奇特。”赵千书接过一杯茶,笑道。
“赵郎,瞧你说的,我一贫贱命,哪能与谢朓、李白相提并论呢?”桃花媚媚地笑道。
赵千书忽然脸一板,严肃道:“离了这屋,别这么喊我。”
桃花吓得玉指一颤,茶壶的盖子也滑落在茶座上,大气不敢喘地应道:“是,赵营长。”
赵千书从卧榻上弹跳起来,走上前搂住她,抚摸着她的头发,笑道:“在这里,不必这么生疏。”
桃花挤出一丝微笑,将脸紧紧地贴在他宽阔的胸膛,她能感受到他炽热的体温,那么远,又那么近。自己身份卑微,他是盛和旗袍的大少爷,又是身居要职的步兵营长,他能够与自己亲近,又花钱修了这所“敬亭山”小院,她理应感恩戴德了,如何能再多奢求呢?况且他已有婚约,那女子真是幸福的……
“桃花,下月十五,是我成亲之日,估摸着小半个月我都不会来看你,你不必等我。”
摩挲在赵千书背上的手戛然而止,不争气的眼泪簌簌地流,桃花强忍着悲伤回道:“嗯。”
赵千书抬起她的下巴,温柔以待,笑道:“傻瓜,哭什么,过个仪式而已,又不是不找你了。”
桃花已满脸挂泪,问道:“你喜欢她么?”
赵千书哈哈大笑,“喜欢?自打小时候见过几次,后来就再也没碰到过,能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懒得抵抗而已。”
桃花涩涩一笑,也不知该不该开心,想问什么,但又不敢多言,怕惹怒了他。只听赵千书说道:“她家出了大事,全跑了,可她却偏偏跑我家去了,害得我这段时间都不想回去,要不是嫁妆准备得丰厚,我估计我娘早就退了这门婚事。当然,主要还是我爹,迂腐得很啊,就算这姑娘一清二白的来,他也照单全收,还以礼相待呢。”
桃花道:“赵老爷遵守约定,不失为守信之人。”
赵千书道:“是迂腐,店里生意都开始冷清了,还有心思顾别人家的事,也够操心的。不过,我爹啊,绝对不会想到,和他竞争的那个旗袍店,是我兄弟经营的,我在里头可是占了一半的股份,哈哈!等哪天他再让我跪在祖宗牌前,骂我不遵家训,不务正业,我就把这事与他说了,看他是哭是笑,是喜是忧。”
桃花笑道:“你真坏。”
赵千书手臂一弯,将桃花纤纤细腰揽入怀中,顺势压了上去,两个人倒在暖炉旁的兔毛地毯上,赵千书嗅着桃花脖颈、耳垂的香味,喘着粗气道:“那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坏……”
一番翻云覆雨之后,桃花替赵千书穿戴衣物,整理军装,轻描淡写地说道:“什么时候让你那兄弟来聚聚,你素来没交好的朋友,一大堆苦水只能往我这女流之辈身上倒,我也解不了你那些烦心事,我是见不得你愁容满面的样子的,会心疼。”
赵千书听后,觉得有道理的很,点头道:“是啊,我和我兄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怪念他的,找个时间,约过来喝喝酒,不失为一件快事!哈哈,知我者,桃花也。”
赵千书戴上军帽,披上披风,走了出去,桃花挥着手目送他驾车离开,一丝愁云却涌上眉梢。
“拿到确切时间后,通知我。”屋内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桃花转身寻去,却看不到任何踪影,她叹了口气,但她没办法,谁让她是许凤仙一手捧出来的呢?她喃喃自语道:“不论你们作甚,我都照办了,只求你们不要伤害我赵郎。”
“呵,我有千百个时机可以杀了他,但金主有约在先,我饶他一条狗命。待任务完成后,我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你……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害他!许老板只说要赵郎把金志良约过来,可没说要杀了赵郎啊!你给我说清楚……”
屋内再无回应,茶也凉透了,桃花无力地蜷在地上痛哭起来,她到底该怎么办?那个女的到底是谁?许凤仙雇得都是些什么人啊!
茶又续上了,冒着热气,让整个屋子也显得温暖许多。金志良却一脸不悦,训道:“让你多学点裁缝手艺,你整天绕在我旁边是作甚?我身上是流出蜜了还是长了唐僧的肉了?你看看周进,这两个月来,手艺可是长进不少……还笑!赶紧去把货再盘一盘,别耽误了进度……你!给我回来!我还没说完,你跑那么快作甚?”
肖培人一头雾水,挠着脑门问道:“恩人,您是要我走还是要我来啊?”
金志良气道:“盘完货后,你再去盯一盯俞老爷子上次选的那批裁缝,抽几个样带回来给我看看,上回手把手教了他们半个月,也不知道能做成什么模样,你放点心思在这上面!记住,你不是我的佣人,你是我的管家!以后也别叫我恩人啦,不就当初给了你几毛钱吗?”
管家?肖培人面露喜色,“是!我这就去办!以后我叫您老板!”
金志良喝了口茶,“随你。”看着一溜烟跑出去的肖培人,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和周进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人,不过各有长处,一个机灵,一个本分,一个想面面俱到,一个想专注一物。也罢,人各有志,只要用心工作,走什么路子也就随缘了。
桌上躺着一封信,远从日本寄来,信是铃木上田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虽然丑,但显得格外活泼,信里头把金志良给一顿好夸。说日本那边对他的旗袍赞赏有加,许许多多的裁缝从四面八方慕名来参观,大家一致希望金桑能来一趟日本,一起交流心得等等。
金志良暗笑着,还四面八方呢?一个小小的日本,不就和云南一般大小么?不过,这消息对他来说倒是挺欢乐的,毕竟自己的手艺能够得到他人认可总是令人开心的,更何况还是别的国家呢,也许哪天有这闲情了,去趟日本玩玩也不是不可。
凌云衣行的生意可谓火热,除了达官显贵的家眷和富商名媛指定由金志良定制旗袍外,他抽空还会挑一些常规的订单做做,日积月累,不知不觉中他的名望已在上层的圈子中传了开来。据说沈宁在第一监狱日夜痛骂金志良陷害栖霞染坊,各种阴谋卑鄙等等,原本有心人已立案着手开始调查,谁知上面有人枕边风一吹,一夜之后,卷宗被烧,沈宁也被打了几巴掌后牙口松动,渐渐地也不再多话了,装疯卖傻地说不认识什么姓金的。
女人啊,实在是厉害得很,而套牢女人的心,这世上除了厨师,恐怕就剩裁缝师了。
俞德顺如愿以偿,赎回了当年的宅子,但老爷子也是奇怪,一草一木没碰,还是住在重生染坊,保留着失去它的习惯,时不时去那大门口溜达一圈。先前俞德顺还提议过,让金志良搬进那宅子,金志良说什么也不肯,鸠占鹊巢么这不是!为了打消俞德顺的盛情邀请,金志良带着肖培人和周进在凌云衣行不远处租下了一处独门独栋的民房,倒也乐得自在。
目前除了旗袍生意外,俞德顺也在和金志良布局更多的服装产业链,尤其是“太湖龙茧”的案例让金志良深信一件好的衣裳,从源头就应当是顶级,所以他主张重资产,自产自销,俞德顺不反对,但当下没这规模时,更多的是和各类布料、辅料、装饰品等供应商建立长期合作关系。
金志良其实无所谓,俞德顺是个聪明的商人,他更想做的是一个甩手掌柜,做好自己的旗袍就成,其他的所有出面公关、维护关系、谈判等都由俞德顺出面。
而重生染坊有了秘方加持后,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正逐渐将失去的市场吞并了回来,规模也扩大至原来的四五倍之巨。原本想把栖霞染坊的仓库给收了,但南京那两个仓库无人管理后,军方介入,现在变成了军械库。
收到赵千书的来信时,金志良犹豫了很久,信里自然是字字诚恳,兄弟之情溢于言表,但心里却不是滋味,大师兄的死讯仿佛还在耳边盘旋。但既然大哥提出约会,做兄弟的总不能不理不睬吧,金志良延迟了民政局局长章夫人的一件旗袍和坎肩的活,肖培人直摇头,说人家可是急要的,原计划就赶不上了,怎么还能推迟呢?金志良从衣房内取了一双蕾丝玻璃丝袜,让肖培人跑一趟送给章夫人,这货可不是随便能买到的,是托唐小姐从国外拿回diJiuZww。c.O。m。第九。中文。网来的。肖培人更纳闷了,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送给人家了?金志良拍拍他肩膀,故作深沉的教育着,有些约不能不赴,有些人不能不见,而生意上讲究信用和礼尚往来,既然想破例,那就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来面对,不是因为对方是高官夫人,哪怕是平头百姓,也是一样的对待。在生意上,大家都是平等的,都是以钱换物,只是多和少的区别而已……
肖培人觉得这世界上,也就他一人能忍受金志良时不时会演讲家附体,那种亢奋又滔滔不绝的忙碌样,让他不禁想起了乡下大清早那打鸣的公鸡和街上那上跳下窜卖艺的猴子。
金志良离开南京的时候,嘱咐肖培人完成另一件任务,收集各类鸟的羽毛,但不许胡乱捕杀。说完便带着周进前去苏州赴约,路上还特地先回了趟甪直,走进求是服装店的时候,心情复杂不少,除了吴三婶兴奋的迎接外,他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师兄师姐,据说都出去执行任务了。
梁秋在内院中等着他,依然是瘫坐在轮椅上,半截身体盖着厚厚的毛毯,有气无力地垂着脑袋,看不清他的神情。金志良站在庭院中,萧条的风扬起,他觉得师父更老了。
“门外,是你的徒弟?”梁秋幽幽地问道。
金志良答道:“是,无意收的,望师父恕罪。”
梁秋轻蔑地笑了一声,“何罪之有,祖宗的训条里也没说你们不能自立门户。”
金志良道:“未经师父允许,便是有罪。”
梁秋道:“小事而已。栖霞染坊已倒,你今次回来,是做什么?”
金志良道:“赴赵千书之约,顺便探一探龙凤绣业。”
梁秋道:“哦,赴约。破军之死,已有人付出了代价,不必再为此事纠结。”
金志良道:“师父,徒儿有一惑不解。”
梁秋道:“说来听听。”
金志良道:“徒儿自小受师父所嘱,要为仁德衣行报仇雪恨。但到底目标是谁?怎么报?”
梁秋道:“你急了?”
金志良道:“不急,只是迷茫了。”
梁秋道:“既然不急,便做好自己的事。”
金志良急道:“可是……”
梁秋睁开了眼,第一次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金志良,他长大了不少,有自己主见了,也有自己的生活和圈子了,甚至有了自己的生意了,他应当是感到欣慰的,但却觉得他身上发生了一些异样,“埋炸药的人已经死了,你要是想找出来是谁下的命令,想必那人也死了。因为早在当年,我就取了那炸药的配方,揪出了所有碰过它的、造过它的、运过它的、谈论过它的……人,都杀了。既然清仁因《姑苏繁华图》而死,现如今余下还对它有印象的人,只剩下四大家族和江海生了,江海生可以排除,我有九成把握不是他干的。”
金志良惊道:“杀了多少人……”
梁秋一挑眉,苍老的眼皮蠕动了下,道:“没记错的话,一百三十八人吧。”
金志良吓得不禁到退一步,颤声道:“师父……”
梁秋裂开嘴无声地笑了,“觉得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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