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暗潮涌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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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暗潮涌动

金志良在颐和路的公馆区买了一栋花园洋房,三层楼高,独门独户,环境优美。起初只是给虞美人一人置办的,但又怕她一个人寂寞,没过几天金志良也搬了过去,后来又觉得怪怪的,怕落人口舌,又请了一个老妈子来照顾她衣食起居。本来想把吴三婶接过来的,但一想师父和三师兄两个人孤苦伶仃的,这想法也就作罢了。

肖培人不愿过去,他还是喜欢离衣行和工厂近一些,方便管理。木子清更不愿意,在肖培人面前不知骂了金志良多少回了,见一次骂一次,骂他金屋藏娇,骂他衣冠禽兽,生活作风不检点。

那晚,金志良将叶家飞针还给了虞美人,她惊喜万分,她说:“当年那个衣冠冢内,书信上也提到过此物,也有简单的描述,我便日常练习,但始终不得要领,空有一堆金银绣针,原来是被子清姑娘借走啦。”

金志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江海生也许是她亲生父亲的猜测,他觉得时机可能还没到,起码得有百分百的把握,他才敢说道。

虞美人披着白色的绸袍,依靠在三楼的阳台栏杆上,映衬着旁边五彩琉璃窗花,她像是个从天而降的仙女,她的一颦一笑,天上的星星也为之眨眼。

“志良,你说,我们在追求什么呢?”

这个问题很熟悉,当年他们从澄湖逃脱后,在求是服装店的回廊之中,也讨论过。此时此刻,却又不同了。

“虞儿,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是活了七千个日子?还只是活了一日,重复了七千次?我不知道,我曾经追求的东西现在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无法接受,我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但现在,我忽然明白了,至我再遇见你的那刻起,我的每一天都是崭新的。”

“这话应当换作我说的。”

“虞儿……”

良辰美景,情话呢喃,连楼下草坪和树丛间都随之弥漫出自然的清香,发酵成醋和糖,连这两人之间的啰嗦也变得酸甜起来。

“志良,你猜我在日本遇见了谁?是你一个好朋友呢。”

“铃木上田?”

“什么呀……他本来就是在日本的,我说的是阿布。”

“慕容布?他怎么跑那头去了呢?”

“哎,阿布这一辈子,人生的轨迹就是绕着世界游走,他一定到达过世界的尽头。他消除了所有记忆,唯独水仙。他只知要不停地去寻找,却不知为了什么而去寻找,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寻找什么。你说他又在追求什么呢?”

虞美人天生悲观,倘若走到穷途末路,真有那么一天,她希望金志良和阿布相反,选择将她忘了。但她也绝不想要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是真想与他厮守至天长地久的。苦果啊,之所以为苦果,都是自食,否则怎知是苦不是甜呢。

金志良无言,上前拥住虞美人,耳鬓厮磨,“我只知,我追求的是你的幸福。如果,哪天再遇到阿布兄弟,我们就让他留下来,裁缝和魔术师本就一家人,都是用双手给别人创造美丽和梦幻,没准,他也是做衣裳的好手呢。”

虞美人被逗笑了,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胸膛中,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一夕之间,仿佛回到了曾经在同里的那段时光。白日里,他选材打版,专注于旗袍事业,她穿针引线,按图索骥,苦练绣技。夜晚时分,逛遍南京城各个角落,走哪停哪,尝遍金陵美食,鸭血粉丝汤、桂花糯米藕、蟹黄包、牛肉锅贴、赤豆酒酿小圆子、金陵盐水鸭、状元豆,还有南京臭豆腐和干丝等等,灯火交织,晚风拂面,便如舌尖上的味蕾释放出如胶似漆的甜蜜。

直到一日,金志良发现凌云衣行的隔壁开了不少绸缎行和饰品店,肖培人说最近有人可是花了大手笔,连续盘了三家门店,像是要把凌云衣行给围住了打。金志良瞅了几眼,满不在乎,不过是卖布和辅料,不用大惊小怪,生意上不受冲突。不过当今市场,开这种店只赔不赚,不知道那老板在想什么。肖培人说,我见过一次,开业的时候出现过,是个女的,大美人一个,不过冷冰冰的,笑都不笑一下,不好惹的角啊。听说名字叫吴烈鸢。

金志良下意识将脚步退回了衣行内,傻了眼,问:“那老板来得可勤快?”

肖培人狐疑地看着他,眨巴着眼说:“这名字怎么现在想着有点熟悉啊?啊,反正后来我就没见过她,来得不勤快。又不是每个老板都像您一样,以工作为重,以效益为先……”

木子清从工厂回来,听到两人的谈话,耻笑道:“莫不是这锦绣缎行的吴大小姐也和你有过什么?你那么紧张,铁定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肖培人茅塞顿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这老板真厉害啊,和他搞过关系的女人,一个个都美貌天仙,真是艳福不浅呐。什么秦淮名妓,锦绣缎行大小姐,虞家大小姐……没准还有很多藏着掖着,真是看不出来啊,老板平时老实巴交的,背后竟是如此风流倜傥,我曾以为他是柳下惠,没想可能是个西门庆,但还是很令人羡慕呀。不知现在是不是浪子回头,他每天都陪着虞小姐,这虞美人三个字啊原以为只是旗袍的品牌名称,没料想真有此人,看来老板最喜欢最宝贝的就是她了。其他女人就偷着抹眼泪去吧!

等肖培人回过神来,早不见了金志良和木子清的身影,他们已关上了衣房的门,只听木子清说:“你让我给许留意的那笔钱,人家可不领你的情,还说再见到你就杀了你呢,哈哈。我听说,那场大火没有波及龙凤绣业的各个地下储藏室,许留意已拿出不少藏品开始拍卖,力图重建事业。不过,绣娘离散居多,唯独一个白面绣郎伴其左右,替他出谋划策,倒也揽回了不少人力。”

金志良倒也不在乎,就笑了笑,“原想给她找点生意做做,那便罢了,我自个儿揽下了。”

木子清走的时候,说:“你树敌众多,生意上的,人情上的,自己长点心眼吧,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气有人来救你的。”

金志良已打通了日本的销路,穆得发带领三位得意门生去了一趟后,回来便高度赞扬了金志良的高瞻远瞩,正所谓‘决千金之货者不争铢两之价’,假以时日,这条海上丝绸之路,便能让凌云衣行在中国的地位崛然而起。

事实上,金志良只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还没考虑到那么长远,但是目前还有一个问题没能解决,那便是刺绣。他本身不擅长绣活,此前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大师兄,但他死了之后,似乎很少见到绣技出众之人。龙凤绣业作为苏绣的代表,如今也百废待兴中,而虞美人虽为叶家传人,现在还在摸索与锻炼,尚不成气候。如果要在刺绣上掀起波浪,唯有剑走偏锋了。有个想法早在一年前便存在他的脑子里,如今,时机正好。

他见过梁秋有一幅画,画中为唐中宗之女安乐公主,她身姿卓越,飞身如仙,画中之裙乃是朝中尚方制作,赫赫有名的“百鸟裙”,此裙采百鸟羽毛织成,颜色鲜艳,不同角度呈现不同色彩,令人眼花缭乱,裙体之上更是以镂金丝绣出百鸟图案,闪烁夺目,如临梦境。

此物制作颇为复杂,主要难在羽毛的采集、分类、相配以及利用,绣活倒是其二。但仅凭脑中回忆,实难复原,他已画过无数版本,无一令他满意。他又不想去找梁秋借来临摹,只得花心思去改造创新。

这段时期,他见了不少人,意料之中的虞守义和王管家先来找他了。虞守义一看到金志良就怒火中烧,顾不得衣行内有多少生意在谈,将金志良一顿好揍,金志良命令谁也不准插手,他也不还手,任凭虞守义发泄。王管家在一旁劝个不停,也被不长眼的拳头打得鼻青又脸肿。

肖培人耳尖,听出门道后,告诉了虞美人,等虞美人惶恐不安的赶到之时,店内已是一片狼藉,衣架、玻璃、旗袍、西服、皮鞋、高跟鞋、桌椅都乱成一遭,像是被强盗给反复洗劫过了几轮。那天,虞美人和虞守义谈了很久,从清晨到午后,再到深夜。

王管家和金志良坐在衣行门外的台阶上,王管家说老爷得知此事,气得都病倒了,稍微好转后立马赶了过来。金老板,你行行好,体谅体谅老爷吧,放过小姐,放过虞家。

金志良用纱布捂着青肿流血的脸,口齿不清地说着,你应该请你老爷放过你家小姐,他不可能护她一辈子,而我可以。她不愿嫁给李一竹,又何苦为难她,难不成想她一辈子都不幸福?

王管家说不过金志良,最后差点被他给说服了,是啊,谁不想让小姐幸福呢?明明她就喜欢和金志良在一块儿,大不了倾尽虞家财力,辅助金志良将生意做大,打通各路人马,不也是一个好办法吗?哎,老爷啊,实在是太保守了!连我这老头子也知道现在年轻人主张恋爱自由,管不牢的呀!

但王管家也知道老爷的脾气,待会铁定是扭着小姐出来,强制带回日本。至于李一竹嘛,那小子回到日本后就换了个人似的,絮絮叨叨的,没过一天变得目无尊长,脾气暴戾,成天在长崎那几家妓院里晃荡,老爷对他也彻底失去了耐心,早不联系了。

金志良的心情尤为复杂,他不知道里头谈判的结果会是什么,他一直在想着怎么去化解虞守义的纠结点,怎样才能让他相信自己是有信心也有能力保护好虞美人的……

然而当衣行的门被推开时,只见到虞守义默不作声地走了出来,头也不回地朝深夜的街道走去,背影萧索。王管家和金志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虞美人也走了出来,泪痕犹在,王管家心疼不已,忙问道:“小姐,你们这是……”

虞美人道:“王伯,往后,你一定要照顾好爹爹。”

王管家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被揍成猪头的金志良,回道:“是,小姐。我会劝老爷搬回同里的,这样咱们也近一些,你也时常回家来看看。”说到深处,王管家不免老泪纵横。

虞美人道:“爹爹不去日本了,他担心某人会欺负我。”

王管家破涕为笑,朝着金志良恐吓道:“哼,我隔三岔五就会来看小姐,要是瘦了、累了,被你欺负了,我绝不会放过你。”

金志良如临大赦,点头如捣蒜,“是,是。”抬头看到虞美人温柔的微笑,那雪白的脖颈上有血红的印子,是碎玻璃的划痕。

后来他又见了唐瑛,她变得愈发的漂亮迷人,浑身散发着上流社会追求时尚的气质。她带了一个人来,名叫陆小曼。金志良有点耳熟,中国社交舞台上,除了唐瑛称王称霸外,还有另一个人技压群雄,风头直逼唐小姐,想来就是这位陆小姐了。后来金志良才知道她是徐志摩的夫人,两人都是和原配离婚后重新结婚的。回头当他好奇地问虞美人,结了婚还能离婚吗?虞美人气得直打他,学什么不好,净学这些西洋昏话!以前那叫休,现在叫离,懂了吗?金志良咋舌不已。

唐瑛此次亲自拜访是来取经的,想在上海静安寺路开一个服装公司,名字都取好了,叫“云裳服装公司”,专为中高层女性量身定制服装,两人还戏称自己以后还可以当模特呢。金志良并没有当一回事,猜想这只是两位名媛闲时无聊想要找些事折腾折腾而已,所以他大谈服装设计理念,从布料一直谈到打版,再谈到色彩之间的运用,还有销售等等,听得两位小姐昏昏欲睡。唐瑛索性说,要不金先生,你也参一股,我们合伙一起干?金志良连连摆手,就我这个小衣行都让我焦头烂额了,哪还有心思发展其他的呢。两位小姐媚眼飞舞、嬉笑打闹、撒娇使皮、死磨硬泡,金志良简直害怕极了,再这样下去就演变成打情骂俏了,要是被虞美人撞见,百口莫辩啊!最后他当机立断,承诺只要两位小姐有服装上的任何问题,他一定倾力协助,绝无二话。

殊不知,虞美人已好久未出门了,一直在家里潜心研究百鸟裙之绣法,在无数次试验后,她已能灵活运用叶家飞针。毕竟师出同门,哪怕流派众多,叶家也是苏绣出身,传承与改革亦是万变不离其宗,针技离不开苏绣的“平、齐、细、密、和、光、顺、匀”八大特点,针法倒有独特之处,除了其中令人惊叹的“盘金绣”——乃龙袍、官服等宫廷服装为主的绣法,其飞针是在散错针的虚实针与乱针之中提炼精髓,达到针眼不覆、针迹不露,阴阳两面虚实交错,而乱不乱,错综挽合的长短针,施针全局,将色彩与光线的表现糅杂、捏碎,然后重组,看似兵荒马乱,但最终呈现作品却如刚劲有力的书法大家,笔墨纵横,震撼无比。

然这一切最关键的不在于技艺的达成,而是相由心生,绣者应具备相当之高的艺术修养,对于画理、色彩的熟识与感悟,进而延展至生活中细节的体现或幻想的美好呈现。

当百鸟裙趋于完善之时,“羽毛绣”的技法也重现天日,与此衍生出的羽毛绣抱枕、羽毛绣用品甚至运用至旗袍之上,潜力无穷。金志良禁不住感叹虞美人的聪慧与悟性,实难想象,一个人静坐一处,从早至晚,专心致志,是需要多大的定力和耐性。

适逢八月,酷热难挡,以桑蚕丝为本的丝绸织造品大受欢迎,这种质地柔软、阴凉透风,不仅延展性极佳,更富有光泽。金志良不顾俞德顺和肖培人劝说,执意将卖价降至五成,每日限量发售,实则亏本买卖。他道:南京之热,像是火炉,不能光让富人享福,老百姓也有权利选择美与冰凉兼具,亏又能亏多少?衣行开了这么久,能坚挺至今,全依仗南京人的支持,我只不过拿出富人的部分利润,填这空档罢了。

金志良的豪言壮志,被每日凌晨守候在门口的大爷大妈彻底击败了,连续几日刚开门就被抢购一空,他们更抬高价格卖了出去。俞德顺嘲笑,老百姓比你精明,你这是给人家找副业呢,不过也算是造福一方群众了。金志良无奈,没过几天,此事便也不再提了。只是当他暂停这个活动后,又连续两天发现衣行的门锁被撬了,窗户也被砸了,还有字条贴满墙壁,直骂他是骗子,搞噱头,无良商家等等,甚至南京的报纸专门登了这则新闻,字里行间用尽讽刺,一时间凌云衣行的口碑竟然受到些许影响,不少原价买走的客人还去店里闹腾,要求退货,也有人骂:你们能半价售出,说明成本价远在半价之下,赚我的也太过离谱!黑心商人,黑如煤炭,简直无耻!等等此类话语,真是令他哭笑不得。

直到一位故人来访,他才听到支持者的赞美之声,宋小姐笑称,你这叫弄巧成拙,聪明反被聪明误,民众意识达不到而已,等你真正具备能力了,回头再看看这般小打小闹,你会发现,这是一个可爱的失误。不过,你立意是好的,我很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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