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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柏紫苏就那样抱着陆文修,过了很久很久。她觉得自己的泪水已经被拧干了, 她觉得自己如此可恨。怀里的陆文修气若游丝, 随时都可能咽气。他在战场出生入死十几年,受过伤, 放过命,却没有一刻如同现在这样虚弱。
时令虽是正午,屋外的天色却灰蒙蒙的。雪停了一早上,终又飘飘洒洒地落下来, 掩去了蓉城的所有嘈杂。陆府顿时又染上了一层悲哀的气氛, 人人都哭丧着脸。但是这些哭声又仿佛在雪中被隐藏起来, 整个世界都静静的, 如同终止一般。
如果一切都能就此静止, 那该有多好。柏紫苏将陆文修搂地更紧了些,虽然理智告诉她这些都是徒劳的, 可是万一,万一还有丝毫希望,就绝不能放手。
屋外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和柏紫苏眼中混沌的世界并无二致。
一切都变化地太快了, 快到让柏紫苏来不及反应,她的心就在这场大雪中被撕得粉碎。原来绝望到极致并不是痛苦, 柏紫苏没有感觉,她的魂魄似乎早已被抽离了。
她说:“将英哥哥,别和我分开。”
闷沉沉的天色照得屋里无比阴暗,灯似乎是轻轻闪烁了下, 可黑暗还是黑暗,什么都照不亮。这些会发光,发热还有温度的东西仿佛和柏紫苏并不属于一个世界,她倔强地抱着陆文修,只觉得他身上的温度也开始慢慢消失,即便柏紫苏搂地再紧,即便陆家人再频繁地用温过的毛巾去擦拭,都同样徒劳无功。
柏紫苏双目微肿,她慢慢抬头看看窗外。雪还没有停,外面依然黑漆漆一片,她分不清现下究竟是什么时间。
她只记得,陆文修说连理枝可以让相爱的人在一起,即使一个人寿命该绝,也可以改了命数。先前丢命的人是自己,眼下是时移物易,变成了陆文修。
柏紫苏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陆文修可以用这蛊救自己,如今她又为什么不能用这蛊救陆文修。
柏紫苏惊了一下,恍若从梦境中醒过来。许是窗外风大,总有丝丝缕缕从缝隙中透进来,拂着小灯里的烛火摇曳不停。只有一豆小灯的屋里不大明亮,但足以让她看清陆文修。
柏紫苏的视线从陆文修身上一寸一寸掠过去,脑海里一阵是他在书肆里翻书时认真投入的神情,一阵又是他认出自己时满脸失而复得的喜悦。她想起自己坠井时因为害怕紧紧蜷在陆文修怀里,还想起被蚊子咬过之后陆文修替她涂胰子水。
这个人无论怎样,果然都是她喜欢的那个人。
屋里的小灯忽然熄了,陆文修躺在床上,被角被人细细掖过。半晌,进来添灯的下人们才发现,本在屋里说什么都不愿和陆文修分开的夫人,忽然不知所踪。
蓉城多年来都未曾见过这样大的雪。
青元山更是积上数叠堆白,即便黄昏之后雪絮已经不再飘洒,但落在地上的依旧厚厚一层,步行过去便会融化成冰凉凉的泥水,沾满鞋袜和裙角。
脚下很滑,柏紫苏挺着肚子,怕摔,只能慢慢向上爬。从小到大,她总是同龄人中最能闹腾的那个,她爬树,下河,摔过跤,淹过水,但是她没有这么狼狈过,没有像现在这样连爬山都要手脚并用。手埋在雪中很快就被冻得通红,发麻,直到没有知觉。
但她顾不得,她只怕自己还没有找到老道士,陆文修就会先一步撒手人寰;她怕一不小心从山上跌下去,出师未捷身先死;她怕老道忽然犯了牛脾气,不肯替她种下连理枝。
可是怕有什么用?千怕万怕,抵不上向前一步。
满身的雪水沾湿了衣裳,柏紫苏在发抖,可她顾不上。
小山不高,寻常时候半个时辰就能登顶,然而天冷路滑,柏紫苏又单枪匹马地跑过来,难免速度缓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很有可能迷失在山上,人太渺小了,如果这样不管不顾的走下去,她会死吗?
柏紫苏不知道。
她躺在雪里喘上几口气,手轻轻地抚在肚子上。
她不能停。
山顶上的小观明明已经能看到了,可是却越走越远,怎么都走不过去。山中的风凄凄历历地吹拂着,原来风吹在脸上也可以像刀刮一样疼。柏紫苏咬咬牙,提着一口气淌到小观门前,有气无力地拍了几下。
还好,门开了,还好,妙虚子没有外出。
老道们连忙给这个丢了半条命的妇人灌下几口热汤,终于见她回了魂。
妙虚子认出她是白日来见自己的人,摇摇头道:“夫人怎么又来了?贫道说了,这蛊实在没得解,贫道当真是爱莫能助。”
“不,不求您救人。”柏紫苏忽然翻起身,“只求您拿那连理枝种给我,此蛊既然可以易人命数,哪怕折寿我也心甘。”
妙虚子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深沉而复杂,他叹着气摇摇头,“没有,没有,贫道种不了。”
柏紫苏连忙又祈求道:“您知晓此蛊,我又听说青元宫中出现过蛊杵,您一定能种。”
“有又能如何?”妙虚子皱皱眉头,“连理枝蛊性霸道,常人种了未必能挺得过去。你身怀六甲,体质虚弱,此时种蛊便是寻死,你这是让贫道害人。”
“道长要是不愿意,我必长跪门前,身死方止,于您来说又何尝不是害人?”柏紫苏说得斩钉截铁,一时竟让妙虚子发了怔。
“蛊乃凶险之物,何况两蛊对冲,搞不好便是滔天大祸。”妙虚子不住摇头,“不行,不行。你还育有你相公的血脉,骤然种蛊,这孩子岂不无辜?你相公用连理枝给你换了大半生的安稳,你如此行事,无异于白废掉他的心血。世人皆苦,回去吧,好好养这孩子,你总归是有个慰藉的。”
“如果这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那我宁愿欠他这条命,下辈子一一偿还。”柏紫苏红了眼,却流不下半滴眼泪,“就算生下来,他日孩子问我父亲为何去世,我没有颜面解释给孩子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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