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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女孩儿

浊河未远

一路上都是又怂又蔫的唐大喜忽然发出了凄惨的猫叫，这粗狂的大嗓门吼得顾陆捌头皮一麻，他几乎都要忘记了唐泽养的小畜生是个撒泼打滚无所不精的半只猫妖。顾陆捌心中警铃大作，草草扫了一周，猛抬头正对上屋顶一个枯槁的小脸，女孩儿的头发垂下来在半空中飘荡，脸颊无肉，皮包着颌骨，空洞的大眼睛像两个无机质的玻璃珠子摇摇欲坠地嵌在眼眶里，嘴巴裂得极大几乎扯到耳根占了半张脸，她一只手还拿着那只脏破的小熊，另一只手和赤裸的双脚如吸盘一样紧紧地吸附在天花板上，张开大嘴示威地向顾陆捌哈气。

怎么会有病人在这里面？顾陆捌来不及多想，对着女孩儿就扣动了扳机，小怪物和挂在窗户上的那个不同，她移动速度很快，一闪就躲进了黑暗，徒留下天花板上几个子弹凹痕。那怪物该是闻着生人味儿过来的，既然没讨到一点血肉打牙祭，又没有被好好修理一顿，它肯定不会这么乖乖离开。

黑暗中顾陆捌像个瞎子一样，少了一项最重要感官带来的不安定让他心脏惶惶乱跳。不过好在这支病军残将的队伍里有个眼神好的小废物，它似乎是终于发现了那把糙汉子的大粗嗓门有了跟唐泽耍无赖以外的重要用途，它蜷缩在笼子一角，闪着绿光的眼睛盯着想要靠近它的一切危险生物。

名叫“唐大喜”的生物警报器虽然是不太智能，不能告诉他小怪物的具体方向，但是在这个鬼地方也算勉强好用，撕心裂肺的猫叫帮他接连躲开三次小怪物的突袭。顾陆捌记得卢守旭之前提起患病的人惧怕光线，他退到视线可及区域里最亮的角落，夹紧手臂将手枪紧贴在小腹，从而保证在任何方向收到袭击时他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回击。

适应黑暗后，感官在寂静中逐渐放大，狂跳的心脏慢慢回到平时的频率，一旦最初措手不及带来的慌乱与恐惧被压制，顾陆捌很快就恢复了一个王牌赏金猎人该有的敏锐与冷静，他如一头守在窝前的孤狼匍匐在冰雪里，与黑暗中虎视眈眈的怪物耐心地对峙着，他们在无声地较量，谁更有耐心，谁就可能夺得先机咬断对方的喉咙。显然，跟老猎人相比，野兽始终只是野兽，他们见识过人类的手段，但是猎食的本能却永远比脑子转得更快一点。小怪物也算是有耐心地坚持到了后半夜，它大概是觉得肉体凡胎纯血肉工艺的顾陆捌比不上自己被病毒改造后的身体，它悄无声息地爬进，然后朝着小崽子忽然发难扑咬过来。

顾陆捌打瞌睡似半眯的眼睛瞬间睁开，一双眸子里闪过七分戏谑三分得意，他矮身错开小怪物一击，留下墙角五道抓痕。等再调头意识到被狡猾的大活人骗了，已经没有留给它躲开的多余时间，顾陆捌找准角度果断开枪，小怪物无机质的玻璃眼珠子动了动，一招弃卒保帅伸手抓向子弹，子弹把纤细的胳膊炸得碎烂，腐臭的粘液喷溅了一地，顾陆捌在身后听到了黑暗中卢守旭一声短促的惊呼。

顾陆捌连补了三枪却都被它侧着身子躲开，眼看又要隐到黑暗中小怪物却停下来回头看了顾陆捌一眼，它木着脸，眼神却多了一丝可以被成为怨毒的情绪。那不是个普通孩子或者说动物会有的表情，它像是泡在毒药里养出来的，一个从心里到身体上彻底浸透的货真价实的怪物。

不能这东西活着，顾陆捌猎人的直觉告诉他，它活着以后会成为一个大麻烦。只是眼下他不能追过去，顾陆捌靠住墙，却又不敢使劲儿，他怕挤到唐泽，只能接了些依靠，微微松了松被绳子勒得发麻的肩膀。

黑夜在一场恶战后加快了脚步，顾陆捌盯着头顶方寸的天空一点点亮起来，安全区域扩大到他可以坐下来长舒一口气。顾陆捌解开唐泽让他枕在自己腿上，小崽子趴在胸口，并肩作战一晚的战友唐大喜在笼子里换了个舒展的姿势，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小灯泡一样的眼睛。

顾陆捌靠着墙有些昏昏欲睡，可偏又怕这时候卢守旭从某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补刀，他强撑精神，轻声哼唱起来一首老掉牙的西语歌“I have winter in my heart ,cause I miss you say, when nights are long and lonely without you.I have winter in t the hours every single day that lonesome time is too sad to be true,got winter in my heart,snow falling down.”

这首歌是顾陆捌唯一会唱的，因为小时候听他妈附和着那台老古董手机唱了无数遍，只可惜时间久了歌词忘掉了一大半，翻来覆去地也就只会高潮的那么三五句。不过好在他也没想把这歌唱刚给谁听，用来提精神的东西谁会在乎好不好听，歌词是不是都记全了。所以在唐泽忽然开口说话的时候，顾陆捌喉咙一堵，早八辈子就离家出走的局促与羞涩居然灵光乍现地找到了回去的康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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