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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浊河未远

“有些人明明生来是富贵命，却偏偏没有享福的运气，他们一生坎坷颠簸，年纪轻轻就把世态苍凉人心冷暖揣摩了一遍。但即使如此，他们也保持着自己最后一丝的体面，哪怕那份体面熬干了心血，用尽了力气，最后固守的已经不仅仅是几分薄面，更多的是一种对于命运的不甘心，不妥协。这种人哪怕是跌到了尘埃里，染满泥浆，面目全非，却依旧值得尊重，他们活得了不起。”

十一区里有一个卢守旭，就可能存在更多的“饲养员”，鬼知道下一次出现的怪物是什么样子，谁能保证他们次次都能够毫发无伤地杀出来。唐泽和顾陆捌一刻不敢多停留，两人交换着开车到下午六点多，便到了第十一区和第十区的安全交界。

进入安全区，便意味着一只脚跨进第十区，另一只脚却停留在第十一区。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这段区域到两区官方流通入口之间属于两不管的灰色地带，滋生着各种见不得光的买卖，皮肉骨，致幻剂，从十二、十三区来的赏金猎人多数也是通过这里洗刷一番，然后换上个新身份得到进入前面的短暂时间，该取命的取命，该拿钱的拿钱。

可是现在情况大为不同，十一区的疫病让安全区成了隔离带，预备军把这里围得像铁皮桶一样透不过气，但凡靠近就有可能被当做传染源直接击毙。唐泽和顾陆捌都明白，以一敌万的超级英雄只存在小孩儿的漫画书里，军队就是军队，帝国的统治机器绝不是谁可以单枪匹马就能闯过去的。

唐泽把车停在安全区的边缘，他不敢再继续贸然向前：“顾陆捌，你们接应的人什么时候到？”

车刚停稳，顾陆捌便开门下去，憋屈了一天的大长腿终于伸直，他满意地抻了个懒腰，溜溜达达地走到另一边，胳膊搭在车窗上，笑着问：“你怎么知道会有接应？”

“需要跨越十二个区才能完成的任务，我相信没有前面的人伸手，只凭我们根本无法做到。而没有完成的任务是一笔亏本买卖，花了大价钱买的‘宝剑’，当然有人会焦急脑汁将它带入‘皇宫’”，唐泽打开车窗，看着顾陆捌的眼睛：“所以，你就不打算告诉我，这把‘剑’到底要杀谁吗？”

顾陆捌知道唐泽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很容易也很不容易，容易是因为跟你不用把话说明，他们就已然明白，而不容易恰恰是因为有些事儿就算你不把话说明，他们也能明白。不过好在聪明人喜欢把别人也当做聪明人，话余五分的习惯让顾陆捌这种人经常钻空子。顾陆捌认为自己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或者说他更擅长装作不聪明，婉转千回或夹枪带棒的话遇到榆木疙瘩也就只剩下一声叹息，但唐泽打算做个例外，直白的问法让习惯了打哈哈，能说就说不能说就装傻的人一时也觉得尴尬起来。

“‘剑’怎么知道要杀谁？还不是谁拿手里就听谁的”，顾陆捌愣了一会儿才回答，嘴角一挑露出的笑容过于圆滑，反而显得刻意，他像是为了防止唐泽抓着这个问题问下去，索性聊起了一会儿要来接应的人，看似十分坦白，实际却是把对话的主动权拉回了自己手里：“来接应咱们的是预备军巡逻队里的一个小头头，之前是安全区第六流通站的站长，疫病爆发后，因为熟悉地形被留下来配合预备军巡逻。以前十三区的不少生意都是在他手下过的，他前前后后吃了老头不少好处。这个人跟蚂蟥一样见了血就不要命，只要票子到位，别说咱们几个人，就是一车人他把头别在裤腰上也肯干。”

车里待久了唐泽也觉得憋闷，他推开顾陆捌的胳膊，打开车门下去活动筋骨，应和说：“贪是好事儿，就怕不贪的。一般不要钱的，都要命。”

“可是再贪，也得有命花呀”，小崽子拉了两下车门没打开，只得趴在前面的椅背上抻长脖子，探出头拼命刷了波存在感：“我就觉得人要是活得有今天没明天，还要攒着那么多钱干什么？你看来暗场的那些猎人，各个不都是刚拿到钱一转眼就买药、上床、抖骰子了……”

“得了得了，就你知道的最多”，顾陆捌拍了把小崽子的脑袋，将人推回后面老实坐着，转身关上车门。唐泽见状憋着笑，琢么着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死里逃生不说，难得还能看到老流氓接二连三地被怼。

“来接应我们的人叫谢乾，他养了个特别能花钱的女人”，顾陆捌瞥了眼前面曲曲折折的土路，侧头看向唐泽，声音沉下去几分：“那女我们都叫她红姐，胡闹一样在第十区的红灯区开了个小酒吧，不会经营只赔不赚不说，还养了好多没一点用的人，染病的、破相的老妓女，或者谁生了不想要的孩子，反正那条街上能喘气的人没地方去就都去找她。”

顾陆捌说起红姐的时候口气微妙，明明是埋怨的话却极自然地带着亲昵，像一个早熟的孩子在埋怨家里不懂事的大人。按道理讲，顾陆捌应该更了解与他直接打交道的谢乾，而对于这个人，他的态度冷硬，疏离又多少有些不屑的意思，呼之欲出的话被生生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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