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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深蓝”

浊河未远

第十区这个地方非常非常无聊，除了密集的工厂和蜂窝一样的集体住房，能够去娱乐的地方只有晚上才被允许营业的红灯区。工人们眼里连自行车都是奢侈品，纵横交叉的巷子只容得下两个人并肩通过，那么狭窄的地方顾陆捌的越野车根本开不进去，更不要提在这个鲜少见到汽车的地方要找个不用登记姓名的停车场。

骚气冲天的车子在灰扑扑的地方停久了很容易引起警察的注意，身份见不得光的两个人只能叼着烟沿为数不多的几条主干道兜圈直到晚上八点多。顾陆捌看着工人们开始稀稀拉拉地离开工厂，调转车头开向黑色城区中唯一带着色彩的地方。

挤满了霓虹灯招牌的特殊区域比其他地方的街道都宽了许多，呈“井”字交叉分布的巷子拐角整整齐齐地停了几十辆车。唐泽认得其中大部分汽车标志，说豪车也许有些夸张，但绝对哪辆都不便宜：“我以为第十区的商人们都是倒退回去用马车的，这么看他们对待自己倒一点也不苛刻。”

“整个第十区的好车一到晚上基本就全集中在这里”，顾陆捌减慢车速在巷子里穿行：“我们刚进来的地方是A区，第十区的门面消费场所，实名会员制，能进去的非富即贵。后面是B区和C区，B区说是提供平民服务，实际上没几个工人会去那地方，去的也多是兜里有点小钱的车间主任，工段长之流。B区当然是不能和A区的比，但好歹也是官方认可的，姑娘和小伙子们需要半年去体检一次，然后到东面的办事处去给他们的营业证续期。最后面才是C区，那些没有身份证件的，或者没有钱去办理证件的流莺都集中在那里，就三条街，人数比前两个区加起来都多。”

顾陆捌说到这里轻声冷笑：“妈的，上床还要分个三六九等。”

“他们什么不分等级？地区要分，人要分，瓜果蔬菜也要打上标签”，唐泽把烧到屁股的烟头弹出去，开窗的瞬间香水味从外面飘进来，娇俏的笑骂和混杂的音乐把这里和白天所见的第十区撕成了两个部分。

再往前，街道变得越来越窄，人却越来越多。顾陆捌把车停在挤满招牌的巷子口，一开门就踩了满脚不明物的粘水，他嫌弃地啧啧嘴，把手机扔给后面专心撸猫的小崽子，说：“看着车，一会儿要是看见有人在车周围晃就给阿泽打电话，特别是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孩儿，一定要防着，他们专干戳人车胎的事儿。”

小崽子拿起手机看看揣进裤兜，朝唐泽摆了摆手，继续低头专心掐唐大喜的肉脸：“知道了，知道了。”

唐泽习惯了沙尘和血腥味儿，空气中的甜腻让他有些不适应，顾陆捌走在前面一步远，和周围浑身汗臭污秽的矿工一比就如同仙鹤扔进了鸡群里，这样的客人应该是抢手货，可穿着暴露的女孩儿和男孩儿们只抱着胳膊远远看他，互相笑骂推搡，藏着风情的眼睛有几分喜悦，却少了看稀罕的陌生。唐泽扫了一圈，发现他们大多数人应该都是认识顾陆捌的，看这样子，他是C区的常客。

顾陆捌走到街头的一家酒吧停下，仰头看了眼闪着蓝色霓虹灯的牌子，不自然地拉了拉身上的短夹克。唐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深蓝’？”

“嗯”，顾陆捌只点点头，没做过多解释，拉住唐泽的手腕往里走。

唐泽被拉得别扭，挣扎了一下，便听见顾陆捌在耳边轻声说：“这次你就当帮我个小忙。”

帮忙？唐泽定住脚步，轻轻一挑眉，问：“帮什么忙？杀人灭口，还是打家劫舍？”

“见个长辈”，顾陆捌说完，又补充：“你跟着我就行，什么也不用干。”

唐泽长这么大就怕两种人，第一是牙牙学语的婴儿，另一种就是被称为长辈的中老年。他是个粗手笨脚的人，婴儿柔软的就是一团棉花，稍微不注意就会被捏坏，捧在手里就像捧着个定时炸弹，鬼知道什么时候会开始哭闹。至于长辈，每回想起来都会记得小时候逢年过节被他们支配的恐惧，打着“关心你，为你好”的大旗，从学校成绩拷问到你上一顿吃什么饭，从父亲早死感慨到他的母亲只是个四等平民，没完没了地轰炸非把人逼到崩溃边缘，等你真的发了脾气就又会三五个凑在一起数落“到底是混了四等民血统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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