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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人死为鬼，鬼死为颞
马腾走后，洛青问白衣怪物：“你跟马腾究竟有何干系？”
他思忖片刻，狡猾地答道：“故人！”
洛青继续泡茶，不理他了。他应该问问马腾关于鬼死为[Q7]颞的事——这个念头到鬼市开张的时候打消了，烧水的老鬼从鬼市上领来一个瞎子鬼，介绍道：“这是专看颞症的先生，让他给你看看吧，等你这个月结了工钱再给他。”
“看一次一锭金元宝。”瘦骨嶙峋的瞎子鬼伸出一根指头晃了晃——洛青不知道冥界的行市，他打算跟马腾借。
瞎子鬼把他两手捏住，顺着胳膊往上摸，一直摸到了天灵盖——白衣怪物坐在凳子上，冷眼旁观。
“啊？这……”瞎子觳觫了一下，被针扎了一般缩回手：“不好办，不好办！”
难道鬼里也有神棍骗子——洛青不动声色，问：“先生为何如此说？”
“小哥儿，我能给你说，但泄露的天机太多，怕遭天谴！”
洛青忍俊不禁——一个鬼还能遭天谴！
“请先生指点指点……！”老鬼却热心地替洛青开了口：“这小哥儿什么都好，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本来比楼上的相公也不差，只是……只是有些怪症状——就我跟你说的那些，若能治好，他岂有不谢之理啊！”
“十个金元宝，现在就给——小哥儿要能出得起，我就说。”
洛青不想问下去了，禁不住那烧水老鬼一个劲儿哄劝，没办法，只得去找马腾借。
“瞧上哪个小倌儿了？”马腾问。
“不是。”洛青红了一张脸，一时半会儿也给他解释不清。
幸好马腾很忙，取了金元宝给他，也没来的及细问。
十个金元宝到手，瞎子鬼掏出一张白纸，手指蘸墨，画了一幅龙飞凤舞的怪图：“这道符箓贴身带着，可保无忧。”
洛青点头，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骗，好像还挺有趣。
“小哥儿，你身上煞气重重，跟着一个邪祟。”
“哦？”
“不像颞，也不像妖，受了重创，魂神虚弱，就坐在那儿！”
顺着瞎子的一指看去，老鬼跟洛青都打了个冷战。
“你真能看见——他长什么样？”
“白衣黑靴，玉面含威，好一派王者气象！”
洛青皱起了眉头，白衣怪物微微一笑，斜眼扫了瞎子鬼一下。
“啊——”仿佛是受了那威压之光的惊吓，瞎子鬼惊叫一声，全身颤抖，胡乱收起桌上的纸墨笔砚，夺路而逃，撞翻了一大片茶盏。
“你等等——”洛青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我再给你十锭金元宝，你告诉我他是什么。”
此话一出，连旁边的烧水老鬼都颤抖起来，帮着瞎子鬼掰洛青的手指……哪里能掰的动？
瞎子鬼甩不脱，差点儿跪地求饶：“饶命啊，饶命啊，饶命啊……”
洛青心一软，松了手，瞎子和老鬼一阵风似得逃出去了。
“你——”洛青看着面若冰霜的白衣怪物，压了压火，平心静气的问：“你究竟……你叫什么名字？”
“我有很多名字，你可以叫我无殃。”
“无殃！”洛青喃喃道，问完这个名字后，他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对方只回答无关痛痒的问题，不过好歹，现在有了一个他自己认可的名字了。
呆坐了不一会儿，马腾就被烧水老鬼拽来了，他手持两把骨牌，是被从叶子戏的牌桌上抓来的。
“又怎么了，祖宗？”
“没事！”洛青淡淡的说：“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无殃的？”
“无殃？”马腾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变成了惊诧，他摆了摆手，赶老鬼出去了。
“就是你梦里的美男子？”
“呃……”洛青语塞。
“洛青，楼上的小倌儿你随便挑一个，去嫖一次吧，不要你钱——嫖完以后，给我老老实实的闭上你那张臭嘴，再作妖我就把你丢给七杀老鬼！”
马腾一甩手，骨牌噼里啪啦散了一地，他瞪起铜铃大眼，狠狠地剜了洛青一眼，甩袖而去。
洛青赶紧起来沏茶水——他不怕被人挫骨扬灰，就怕被七杀老鬼剥去作了金蝌蚪。
连着两天无话，洛青老老实实，烧水老鬼也没再来找他，一见他跟见了怪物似的，除非逼不得已，否则连话都不想搭。
洛青记着鬼市开张歇业的时间——自己已经死了五天了，阳间的尸体都该肿胀发臭了！
一想起来心里特别难受，师父师兄弟们总不来，他就不停的给自己找活儿干，把茶水间的陈年旧物都拿出来擦了个遍。
马腾终于消了气，在那日鬼市歇业的时候来看他，笑嘻嘻道：“听说你这两天很勤快，也没上去嫖？”
“没有！”洛青不敢提乱七八糟的问题。
“我找见你的尸体了——原来被你师父藏起来了，还用灵力催动血液，保持不腐。”
“师父！”洛青心里一酸，眼眶红了。
马腾摆手：“唉呀行了行了，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你师父说他两天后来接你，让你暂且忍耐一下。”
“接我？”
马腾犹自沉浸在喜悦当中，嘀咕道：“你这傻小子还真有福，居然得了这么好一个师父——我还以为青莲长老跟昆仑那群牛鼻子是一丘之貉，没想到他脑子还转的过来……”
“我师父要接我去哪儿？”
“接你还魂啊——哦，对了，他这几天忙着收集你的天魂和地魂，要用灵力融合一下，后天弄好，就带你回去还阳了！”
“人死了还能还阳？”洛青不无顾虑地瞅了一眼白衣怪物——他还是那样，无喜无悲。
“别人能不能还两说，你肯定能？”
“为何我有不同？”
“因为你小子常来冥界啊……”马腾敷衍道，赶紧换了个话题：“趁这两天有空，你把装茶叶的罐子倒腾倒腾，里面都出茶锈了！”
洛青看着数百只茶叶罐，默默皱眉，马腾则兴高采烈地走了。
足足忙乎了两天，洛青才在沏茶倒水的闲暇完成了茶叶罐的清理，马腾好像巴不得多用他干活似得，连跟他换班的小厮也不让来了。
不过得了师父承诺，洛青心中期盼的很，干起活儿来也不觉得累。到第七天，他从鬼市开张就等着了，巴巴等到鬼市即将歇业，也不见师父来接他。
马腾倒是来了，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洛青全程心不在焉，坐立不安，茶水间又忙的很，最后就成了洛青脚不沾地的干活，马腾和白衣怪物坐在椅子上旁观……
鬼市歇业后，洛青的忐忑不安达到了另一个新高度：“马腾大哥，你不是哄我的吧？”
“我没有，要哄也是你师父哄的！”
师父不会的，除非出了变故！
“洛青，你别溜腿了，坐一会儿，等等！”马腾看他转的眼晕，劝道。
“我师父一定是出什么事了，马腾大哥，你上去看看吧！”
“唉，祖宗，鬼市才刚刚歇业，还有一个时辰才到天亮，你急什么。”
洛青不语——能不急吗，自己已经死了，如果再连累师父出了什么事，他可真是死也死不安心！
坐了半个时辰，马腾无奈道：“我去看看，你等着，别出去！”
茶水间就剩他和白衣怪物，洛青漫不经心地问：“无殃，我师父没出事吧？”
对方抬起眼睛，做了一个远眺的动作：“他已经来了！”
又是骗自己的吧！洛青没当回事，继续在地上兜圈子，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听见马腾在门口喊：“洛青，你师父来了！”
“师父——”洛青两个箭步冲出去，将门口的白衣人一把扯进怀里，喜极而泣，“师父我好想你。”
青莲长老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差点儿被他拽倒。
“师父你怎么了，你受伤了？”洛青这才打量师父的脸庞，只见他面色苍白，嘴角滑出一条血线。
青莲长老摇头：“我没事，灵力耗损多了，倒出一口血！”
“是为了救我？”洛青手忙脚乱的去给师父擦血，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师父，都怪我……”
“回去再说吧。”青莲长老抬手抹去他脸上泪水，跟马腾道别：“马公子，我这就带洛青走了，多谢你照顾他。”
马腾大大咧咧道：“不用跟我说这些，赶紧回吧。”
青莲长老从袖中拿出一盏琉璃灯，说：“慧虚，进来。”
还没等洛青看清那灯里的萤火，身体已经不由自主飘起来，像一股烟尘钻了进去。
迷迷糊糊中，他怯怯地叫了一声：“无殃。”
没有回答——洛青放心了，那怪物总算没有跟来。
灯盏晃动，青莲长老几个腾跃出了冥界，御剑而飞。洛青没在一团金黄色光雾中，看不甚清楚，只是觉得师父忽上忽下，似乎在躲什么东西，半盏茶功夫后，剑势才平稳下来。
“慧虚？”师父唤道。
“师父，我在！”
得了回应，青莲长老才放心，小心翼翼地把灯盏搁进袖子里，说：“睡一会儿吧！”
洛青想告诉师父鬼不需要睡，又怕打破这难得的静谧时光，就“唔”了一声，师父轻轻咳嗽了两声，一路静默。
到昆仑时，就听见薛孟染和莫思璇的声音：“师父，带回来了？”
“师父你怎样？”
沉默了一刻，青莲长老说：“我带他进法阵，你们在外面守着，断不可让任何人进来。”
“是，师父！”两人领命而去。
盛着洛青的灯盏被拎着走了一段路，摇摇晃晃地放在一处平地，他听见师父又轻轻咳嗽两声，说：“洛青，别怕，闭上眼，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洛青“嗯”了一声，乖乖地闭上眼，心想：自己还阳后一定要好好对待师父和师兄弟们，再也不要离开师父片刻！
一股强大的灵力从灯底升腾起来，托着他的魂魄慢慢上升，钻出狭窄的琉璃灯口……洛青感觉昏昏沉沉，仿佛又听到师父咳嗽……
他终究还是睡过去了，把眼前的一切抛诸脑后，进入一场无梦的深眠！第四十六章 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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