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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Chapter 19

“七少爷，他们……他们都死了。”自小就跟着他的十阵带着满身的血腥气跟着仅剩的兵马回来了, 一回来就告诉他江家军全军覆没, 几个哥哥都战死在沙场上, 连尸体都没带回来。“兵马践踏……怕是……怕是……没了。”

难得穿着雪花白衣裙的江意安要去见她的心上人, 大门还没迈出去, 便听到这样的消息，怔忡着不敢动，远远地看着站得笔直的江家的七少爷，他手里还拿着剑, 前头还开开心心地说着等兄长们回来了，要去找兄长们切磋武艺。现在他的兄长们死了, 连个尸首都回不来。

被兄长们保护得天真的江家七少爷不得不担当起兄长们的责任，保家卫国，上场杀敌是他该做的事情。也许是惧怕死亡，也许是惧怕再失去什么，他不再像江家大宅内那个嬉嬉笑笑的七少爷了。血见多了, 杀的人也多了, 于是, 他深受其害, 变得残忍、暴虐，拿到的功勋越来越多，危险也越来越大。大哥以前就说过，兵权在手本身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得到民心的军手里握着军权更是危险。他告诉皇帝, 说他没别的要求，他只想保护家人，只想将那些侵犯他家园的人杀光就好，权力他无所谓，他将所有权力交给皇帝，什么都不想。

在江家人眼里，七少爷仍是那个七少爷。

那个嬉嬉笑笑，会同家中小孩子们玩游戏的天真七少爷还是那个七少爷。

后来……

很久很久以后的后来，江意安于沙场被敌人围困，等待的是敌人一箭一箭的折磨……

她没了力气，都刀剑都提不动，如何自刎。她声嘶力竭：“七哥！给我一个痛快！”

他闭上眼睛，手中的利箭离弦而射。

那一天，他是什么感受呢？

他不记得了。

兄长们的脸，他不记得了，江意安的脸是模模糊糊的，他也不记得了。

千年的时间，明明是千年的时间，他被困地狱却只有百年的时间，那么，那些漫长的时间他去哪了呢？他忘记了什么呢？

地狱里没有尽头的折磨、等待，让他脑子里只剩下空白了。

悲伤、绝望、憎恨……都被他忘了。

……

江湛蹲在赵今夏家的阳台上，看着眼前的城市夜景，不知道等了多久，他终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赵今夏回来了。

他迅速起身，来到她身前，满眼狼狈。

赵今夏脸上的痕迹散了不少，身上还带着浓浓的药香味。

古裕成打了小报告，周赤禾杀气腾腾，她屈服于周赤禾的威胁，只能跟她去医院、去按摩院，身体是舒服了，可心里那股火气还是没散掉，一路上都阴沉着脸不说话，周赤禾干脆在她面前哭。程绍说得对，对付男人，女人的武器只要眼泪就够了，可这武器对她也有效果，把她心中的怒火哭散了。赵今夏没得法子，只能屈服她，向她保证：“以后我不会做危险的事情。”

周赤禾立马变脸，擦干眼泪，对着化妆镜补妆，骂道：“你那个保镖早干嘛去了？看着怪不错的，怎么是中看不中用啊？”

她这才想起她把他丢在法院门口了——不，没关系，他来去自如，根本就不需要车子，可到底还是要回家看看。

一回家，看到却是狼狈的他，眼里是难过的惊慌。他靠近她的同时，她也看见他袖口下的黑色痕迹，像是被很粗很粗的鞭子抽了一样。

她将挎包扔在沙发上，抓过他的手，捋起他的袖子。

黑色痕迹的边缘是血红血红的。

她只不过轻轻触碰了一下，他就疼得哼了一声。她眯起眼睛，看着他的眼睛，捏住他整个下颌，看着他的脸，细小的伤口渗出淡淡的血迹。

江湛被她看红了眼睛，低着头，不言不语。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忽然间想起来的那些事情。

“谁打的？”

江湛忽然没了力气，低着头抵在她肩头，眼泪一直往外冒，眼泪滴在她抓拐棍的那只手背上。她眉头一皱，厉声问他：“说话！谁打的？”

江湛抵着她肩膀，说：“我忘了好多事。”

赵今夏愣了几秒，推着他肩膀，抬起他下巴，一看他这张脸，她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她笑着说：“我只听过地狱的那些鬼啊会鬼哭狼嚎，不知道恶魔居然还会像人一样哭。”说着，她抬手揩掉他的眼泪，闻了闻，没什么味道，突然的，她当着他的面，将那只沾着他眼泪的手放于唇前，舌头一舐。

江湛浑身僵住，整个人都在冒火，冒奇怪的火。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着她舌头一改，藏于粉唇中去，然后，然后……他不正常了，却不知哪里不正常了。

她还认真地告诉他：“你的眼泪没味道。”

江湛捂住脸，不敢再看。

赵今夏只当他不同于正常人，他的任何行为在她眼里也就变得正常了。她慢慢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拿出挎包里的手机，说：“过来。”

江湛走到她身前，她拉过他的手，看着上面的黑印，“说吧，谁打的？”

“大概就是你们说的上司？领导……吧？”

他微微俯身看她摸着他胳膊上的伤痕时，她碰巧也瞥见了他胸口的那一道黑色印记。她抓住他衣襟，扯着他坐下，动作粗暴，扯开衣襟——伤口比胳膊上的还要触目惊心。

“你们上司下手很重啊。”她抬眸看他，“这东西是什么？怎么是黑色的？”

江湛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虚虚看她两眼，说：“我回去涂个药就好了。”

赵今夏放开他，“嗯。”她拿着手机，想着要给他结算工资时，他人已经跟一阵风一样走了。

她的房子又变得空荡荡的了。

只有她一人了。

一室孤独，围困着她。用习惯围困着她，她都不知道孤独是什么了。

江湛没回咖啡馆，直接回自己住的豪宅去了。几天不整理，家里都积灰了，地板、柜子、桌子……车库里那些豪车都要生锈了。

江湛躺在自家露天天台上，单手枕在脑后，看着另一只胳膊上的黑色伤痕。谢云然下手不留情，可为什么会放他一马呢？想到这儿，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了，犯了错，又要重新回到那个没有时间没有任何感觉的第20层地狱里去吗？

风中多了酒精的味道。

阿May来了，她混迹夜场，身上的味道复杂的很。她蹲在他躺着的椅子旁边，然后往地上一坐，顺着他的视线往夜空里望，一望无际的星星，肉眼可见的模糊。天台正中间的位置还放着看星星的望远镜呢。这地方就是他用来看星星的，以前花钱没限制的时候，什么都买，什么都能享受，现在穷光蛋了，看星星也没那么奢侈了，那东西也不知道多久没用了。

“又被打了？”

江湛闭上眼睛，翻过身，背对着阿May。“谢云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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