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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Chapter 65

（三）另一个故事，却还是你

她怔怔地看着他。

男人的眉眼很熟悉, 连唇角扬起的弧度也很熟悉。

“很喜欢那个人吗？”男人问。

阳光下, 男人全身都像是在闪闪发光着。他的笑容简直是用来治愈人心的。

是天使吗？

“嗯, 很喜欢。”

“希望他开心？”

“嗯。”

男人低头浅笑, 双手负到身后。他凝视着树下的影子, 目光很静，轻声问：“那么，他很喜欢你吗？他会永远活着，你能确保, 这漫长一生，他对你的喜欢都可以不更改吗？”

她不说话。所以才祈祷了不是吗？

“小姐, 你知道，时间有多长吗？”

“为什么？”她忽然问。

男人“嗯？”一声，静静地看着她。一具平凡的身体中是一个特别的灵魂，饱受痛苦、孤独，特别与平凡结合在一起, 总是叫人看不明白。

“我在黄泉路上听到很多故事, 恶魔的灵魂, 不死不灭, 为什么？天使的职责是什么？不是来守护人的吗？为什么要他永远活着？”

“惩罚。”男人的声音毫无感情。

“他犯了什么错，需要这样惩罚？”她不能理解，“战场杀敌，难免会伤人——”

“他屠城，屠杀俘虏, 那些人本该可以活着。”男人打断她的话，“另外，天使的责任，并非守护人类，而是维持秩序。”

道貌岸然的理论。

她冷笑，“我只问一句，我的祈祷，有结果吗？”

男人转目看向教堂。

许久后。

他说：“他的灵魂属于地狱，你该祈祷的对象在下面，并非人间，也并非天堂。有很多人在为他祈祷，但从来都没有得到回应。”

她看到地上的影子渐渐淡去。身后有人在喊她，她回头，看到江湛，再去看男人时，他已经不见了。江湛跑到她面前，她终于发现为什么会觉得那个男人熟悉了。

他和江湛长得很相似，尤其是眉眼。

“李书宥，你来这儿做什么？”

“祈祷啊。”

江湛看了眼教堂，哼了一声，“没用的。”他拉着她的手往回去的方向走。她低头看了眼他的手，慢慢挣开。

江湛看着她，摊开手掌，握了握，“不能和我牵手吗？”

李书宥拍了下自己的脸，捂住，然后又捂住他的脸，问：“你有什么感觉吗？”

江湛愣愣地看着她。

阳光灿烂的一天。

眼前这个人，和他记忆中的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不一样。

连心情也不一样。

他心里是空空的，虽然明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赵今夏，灵魂一致、记忆一致，可到底是变了的。

他眼睛里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以前，他看赵今夏的眼神是克制、开心、渴望、迷恋；现在，是茫然。

她松手，后退几步，双手放在身后用力纠缠、掐弄。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江湛点头，“嗯，你问。”

“喜欢，你的喜欢，可以维持多久？一百年？两百年？这么漫长的时间，你的那份喜欢，可以维持这么久吗？可以一直不变吗？”

江湛认真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我忘了。”

李书宥别过脸，迎着阳光又往后退了几步。江湛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越来越空荡了。

“李书宥……”

*

她想快点过完这一生。

她找到了谢云然，谢云然一见到她就指着大门口的邮筒，“有事找那个，我忙。每天午夜零点会有人来收。”

她开始写信，写给地狱的阎王，写给地狱的老总，无论写给谁都好，反正都是写给地狱的。

江湛每一天都跟在她身后，不远也不近，却好像很远很远。

她的灵魂还在他身边。

李书宥走着走着，下雨了。她回头看他，从背包里拿出雨伞撑开，“过来吧。”江湛愣了几秒，立马跑过去，站在伞下，小碎步小碎步地跟着她走。

“为什么？”他小声问她。

她拿出耳机，塞到他耳朵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他看向她的侧脸，恍惚间，像是看到了赵今夏。以前，他每次外出回来的时候，她总是戴着没有任何声音的耳机。

伞面上的声音，就好像是耳机里的。

“江湛啊，这一次，我脾气很好，没有对别人说很难听的话，没有刁难别人，也帮别人，做了很多我以前不会做的事情。”她看着前面的路，“我做了一个好人，好人祈祷的话，会有用的吧？”

他站住脚，拉住她，看着她的脸。

不一样，可又一样。

他将她拥进怀里，用力感受着这种不一样又一样的感觉。其实这是一种难受的感觉。他闭上眼睛，他的心在用力感受着，也在用力难受着。隔着无形的时间，思念得明昧不定，却又格外坚定。

*

她的祈祷始终没有得到回应，每天一封信，一直寄了一万六千多封信。她坐在赵今夏的墓地上，看着日出，写人生的最后一封信。

这一次，她做了一个好人。

下次，下下次，她会继续做一个好人。

如果有用的话。

江湛捧着雏菊花来到她面前。

李书宥抬起头。

“我忘记了，快要忘记了。”

“什么？”

“我不知道这份喜欢会不会一直下去，也不是不懂，坠进地狱之前也曾是人类，又怎会不懂你们人类的感情呢？只不过我的孤独与时间同寿，我忘记了。忘记要怎么喜欢一个人了。不如，你教教我？”他蹲下身，将花放在赵今夏的墓碑前。

“李书宥，下次再来吧，再来到我面前，教教我如何维持这样的喜欢？我只喜欢过一个人，还没好好理解这份感情呢。”

“几百年了，还不够你理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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