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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秦王
院中房门开合，人声渐近, 秦王把裴青娥推向左手边一条小道, 低声吩咐：“你先下去等我。”
有人越走越近，裴青娥提着裙子急忙躲进一旁地灌木丛中。
与此同时, 一名穿着褐色长袍带幞头书生模样的人送院中走出来，一面走，一面用手掸着衣衫上的水渍。
一抬头猛然瞧见秦王站在不远处，忙拱手作礼, 笑呵呵请安。
秦王草草嗯了一声, 两人十分默契地移步花障之后一开阔地带。
裴青娥觉得奇怪, 怎地, 他们二人竟认识不成。
由于她离得远, 听不大清楚，只能略听到秦王问那长史, “…为何在这里见面…”
那长史回答，“…王爷与我家主子都是被监管之人，若在王府中见面，有些不便, 但若都是探望公主，就说得过去了…”
裴青娥还想再离得近些, 没注意脚下，险些踩着石上青苔滑倒，她不敢叫出声，紧紧抓住旁边一丛万年青。
那长史越过秦王的肩头, 四处张望寻找动静来源，秦王侧走一步，挡住他的视线道：“福王要你约本王，所为何事？”
长史手回探寻的眼神，拱手道：“还未介绍，鄙人程济，乃福王殿下….”
话未说完，秦王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说。
秦王道：“此处是柳王世子府，世子虽得陛下青睐，管理松弛些，但仍不妨有眼线，你有话速说，无话本王即刻就走。”
“王爷稍等。”长史快一步拦住秦王，皮肉堆起笑意，恭敬地说：“福王殿下的密信，想必王爷已经收到了，不知王爷对这一桩大事作何想法？”
秦王目光一凛，程济说的是上个月他突然收到的一封来自丰县的密信。
福王的封地就是在丰县，是坐落在南边的一个边陲小县。
彼时宋祯刚解决完丁慎，他助力皇帝陛下扫除奸相的事传遍四方。
福王的信上说他知是皇叔有深仇大恨，亦有鸿鹄之志，问他是否愿意与之共谋大事。
“王爷，”程济的笑容谄媚，他道：“我家殿下知道王爷恨相府，也恨会宁宫，殿下愿助您一臂之力。”
秦王不言语，程济继续道：“丁相已死，您该知道是谁的手笔吧，咱们这位陛下心气大得很呢，不愧是太后教导出来的。”
秦王看他一眼，程济顺从低下头，但嘴上不停歇，继续道：“恐怕陛下得势之后，比会宁宫那位手段更加刚烈。王爷是还没有子嗣，若有的话，可能也会像公主和世子这样，做个质子质女，仰人鼻息过活。”
秦王缓缓道：“先福王是怎么死的，侄儿他还不接受教训吗？”
这话戳心窝子，但程济你呢沉的住气，笑道：“殿下自是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想请王爷的支持。”
“当然了，”程济直起背脊，“殿下也说，他父王当年就太优柔寡断，才会被人捷足先登，他断不会步老王爷的后尘。”
“捷足先登？”秦王有些吃惊，“难道王爷的死，不是暴病？”
“会宁宫惯会用暴病来推搪，”程济笑容逐渐诡异起来，“殿下说了，王爷的死全拜太后所赐。所以，殿下与王爷是同仇敌忾无疑。”
秦王倒吸一口凉气，女人一旦涉足政事，比男人心狠百倍。
当年，盛隆帝考虑传位与他，还是王室侧妃的太后就联合了丁慎，一面在朝中勾结党羽，上奏十九子幼小无法胜任帝位，一面在散步流言，说秦王母妃时有僭越之语，认为她能凭借宠爱，拱卫孩子登上帝位。
盛隆帝将丁慎那班人的话听了进去，并斥责了秦王母妃。
他母妃刚烈，当面顶撞盛隆帝，故而被褫夺位分和封号，放逐冷宫，最后患上重病，郁郁而终。
秦王再次回忆起往事，母妃在幽闭破烂的冷宫中，瘦成了一把骨头，弥留之际，他想去请太医。
可太医院一个医馆都没有，所有的人都去敬贺新帝登基。
登基的皇帝是他四哥，资质平平，好就好在他是嫡出，并有个好侧妃。
秦王只能拿回一些无关紧要的药，他扇着风炉，一边安慰母妃，快好了，就快好了，马上就有药可以喝了。
母妃喝了药，就能好起来。
他母妃歪在榻上，话都说得艰难，眼神逐渐涣散，望着高高得宫墙那头，问秦王：“靖宣，前几日…还挂白色灯笼，为何这几日，这几日就挂上红灯笼了？”
秦王扇风炉的手一滞，马上故作轻松，道：“哪有，母亲看错了。”
“…”
等药煎好了，秦王亲捧到母妃跟前，舀了一勺，细心吹凉，递到她唇边，轻声道：“母亲，喝药吧。”
他满是温柔和希冀，但母妃的眼神阴测测的，直看到秦王的心里。
“母，母亲…”他问：“怎么了？”
母妃不发一言，缓缓抬起手，一掌打翻药碗，仍旧带着护甲的玉手险些戳进秦王眼睛里。
她指着秦王，从内心深处迸发出力气，厉声道：“你，你没有用！你该知，那个皇位，本应是你的！你是没用，你没有用!”
秦王断不敢想，她的母亲死前最后一句话，是痛斥儿子的无能。
他跪在地上，手掌被瓷片划破了，流出血来，他也顾不得，母妃终究没有咽下那口气，睁着眼死去。
她撒手的那刻，集英殿放下传来九下钟响。
新帝登基了。
秦王捏紧了袖中的拳头，程济要再次开口，几个女婢从远处走来，在他二人身旁停下，一人道：“世子有请长史大人。”
程济似笑非笑看了秦王一眼，随女婢而去。
秦王留在原地，隔了一会儿，他返回那条小道，只见裴青娥蹲在地上，他皱眉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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