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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三章：五代帝相
城上, 人变得多了起来，章炎带着将士们涌上了城头。
柳绯烟抬头再看时才发觉沈鹤白实际上站得离所有人都很远, 只有三两个传令兵在他身侧。
他像是有什么苦衷，刻意避开了人群一样。
听见祝云宸登上城楼的声音，沈鹤白倒是动了身，走到阶梯前候着。
走上城楼，看见沈鹤白站咋一侧，祝云宸一愣, 下意识呵斥道：“给朕退开些。”
太医院的太医们还是听话的。
没人敢真的治好沈鹤白，而是用药吊着他那些影响行动的病症，并未替他根治, 只要停下药，沈鹤白随时会恢复病发的症状。
离开药一日, 他积压的病症就会反噬，就算在服药, 那些药也对沈鹤白造成了不小的负担，这也是祝云宸有恃无恐地派沈鹤白面对柳绯烟的原因。
他对看着沈鹤白同柳绯烟刀剑相向十分期待, 虽然柳绯烟猝不及防的到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只要沈鹤白还在自己的掌控中, 胜算就还在自己这里。
想到这些，祝云宸挑起眼角，恢复了些许镇定：“沈将军，怎么还不出兵迎敌，那不成看见城下是自己的夫人便打算放反贼一条生路？”
沈鹤白握着剑柄, 像是对祝云宸怕死的反应觉得有趣一样，试探着靠近了一步，果不其然，祝云宸皱着眉头往后退开了一些。
沈鹤白知道祝云宸是怕死，冷笑着退开了：“陛下，你来了就好。”
祝云宸一怔，不知道沈鹤白这是要做什么。
他还没来及说话，沈鹤白转头对着城墙下的柳绯烟喊道：“我降了！”
他的声音不仅传到了城外，也传进了城内。
城墙内外，大营的将士们，叛军们，等着消息的百姓们，所有人不无震惊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柳绯烟静静看向城头，似乎并不惊讶，目光里却带着极为沉重的痛楚和隐忍。
祝云宸大喝一声：“你在说什么！来人！拦住他！”
沈鹤白劈手用刀背砍翻了冲上来的人，依旧丝毫不压制自己的声音，笑着道：“早就说了，我惧内，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你看，我媳妇她既然不想降，那就只好我降了。”沈鹤白若无其事地一笑，朝着城下而去。
祝云宸愣在城上，目露恨意：“你就算为了城墙外那个女人死心塌地，也别忘了你弟弟、母亲、还有那两个孩子都在哪！”
“还有你们！你们就干看着吗！”祝云宸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几乎失了所有仪态，指着周围的将士们大喊：“你们还不快来把他拦住，把叶红棠和沈鹤岚给朕带来！”
沈鹤白嗤笑一声：“如果他们还在城内，陛下以为我敢这么做吗？”
祝云宸彻底失去了言语，僵着手指着章炎，又指了一圈周围没有动作的将士们：“你们！你们当真都把朕的话当不存在了么！当朕不存在了么！”
“陛下，不是将士们当陛下不存在，是陛下当这天下不存在。若不是陛下你叛军都到了城下还在晏云阁沉迷声色，也不至于错过了一切机会。”章炎笑了笑。
“天下已经不再相信陛下了，虞京十六卫原本都听陛下调遣，可陛下你看看，现在他们都在做什么？”
祝云宸踉跄地转过身，目光呆滞地看着城下，杂乱无章地将士们没有人阻拦沈鹤白。
沈鹤白独自一人走上前去，用力拉动城门。
城门不是一个人能够拉动的，但是没有人敢上前帮沈鹤白。
没有人愿意打这场仗，但同时，也没有人敢和沈鹤白一样公然违抗圣意。
沈鹤白独自一人拉着，身后是万千百姓，终于，有人走了上去，陆陆续续，身后的士兵纷纷上前，城门终于被拉开，笼罩虞京的阴翳像在瞬间散去一样，城外的光从门缝里透了过来。
柳绯烟站在城门外，与沈鹤白对上目光，策马冲了过去。
他们一别许久，万幸，沈鹤白还活着，万幸，自己走到了虞京城下，活着见到了沈鹤白。
然而沈鹤白却没有出城，而是在柳绯烟的马冲到之前，转头回到了城楼上。
柳绯烟站在城门下，怔怔地看着沈鹤白的身影，没有追上去。
“陛下，知道你究竟错在哪里么？”沈鹤白有些好笑地看着如同丧家之犬的祝云宸。
“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相信章炎这个老东西！更不该相信你会真心归顺于朕！”祝云宸咬着牙：“朕从一开始，就错信了你们！”
“陛下，你错在，你既不爱薛太妃，也不爱这个天下，你只是爱那一把龙椅，被龙椅圈死在了宫中，失去了所有机会。”沈鹤白并不在意他如何说，淡然地解开祝云宸不愿面对的残酷事实。
“胡说！朕分明在西州行宫，哪里在宫中！”祝云宸什么没有神智去想更多，纠结着沈鹤白的最后一句。
“陛下，你的贪欲在哪，宫墙就在哪里。薛太妃的病，早就治好了，把两位小殿下身份昭告天下的杨太医早就带着药去了冀州，想来冀州现在瘟疫已经好了大半。”
“至于祝成，陛下，若不是你亲自下令要他去死，怎么会轮到小鱼儿有机会即位？现在，只要陛下退位，我就是毋庸置疑的国父。”
“臣的母亲和弟弟，右骁卫看得好好的，可陛下呢，终日不回宫主持朝政，终于叫臣找到了机会，现在右骁卫可不听陛下的话了，不仅是右骁卫，十六卫早已全数罢工了。”
“还有小鱼儿和小珠儿，陛下也没有猜错，他们的确是虞王殿下的孩子。”
沈鹤白每说一句，祝云宸面色便冷上几分。
他的话字字句句，砸在祝云宸心中，最终，他从嗓子里挤出近乎绝望的最后一个问题：“沈将军和右相好算计，既然算得如此完美，为何甘愿入朕的套，毁掉沈家四世清誉。”
他公然伪造了沈家要反的信件，又在全城瞩目下走下城楼，亲自打开城门，迎接叛军入城，沈家四世忠贞不二全部毁于沈鹤白一人之手。
“臣若不这么做，怎么让天下确信那两个孩子是谁的，又怎么让陛下按捺不住，乱中出错，怎么让陛下恨不得逼我立刻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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