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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四章：正文完结

十一月初四, 虞京大乱。

先是定国公之妻，威远侯之女带着冀州沈家、雍州柳家、永州薛家、长州段家、凉州宋家、幽州杜家, 六家府兵三万，以及青州一万将士，共计四万抵达虞京城下。

紧随其后，定国公沈鹤白当着虞京满城百姓和将士的面，称自己惧内，公然为柳绯烟打开了城门。

再紧接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右相章炎趁所有人不备，手刃祝云宸, 仅仅登上皇位一个秋天，祝云宸便殒命虞京, 死前唯一实现的愿望也不过是短暂地拥有了一次薛清晏。

之后，沈鹤白被章炎的人押入天牢, 弑君灭主的章炎以无比谄媚的姿态恭迎柳绯烟入城。

通往冀州的官道上，一匹快马正没日没夜地奔向冀州。

西州晏云阁里, 两个孩子被送了出来。

柳绯烟被迎入宫中，被接过去的小珠儿和小鱼儿看见柳绯烟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嚎啕大哭。

虞京百姓的日子却恢复了往日的正常, 吃过夕食，百姓们坐在家中炕头、院内，和自家媳妇、亲人聊着白日在城墙前看到的一切。

有人称赞沈鹤白不愧为沈家子弟，极有担当，背负骂名也要阻止一场浩劫。

有人说可别忘了前几日还在说沈家要反, 立刻便有人回他，那不过是缓兵之计，沈家怎么可能要反。

就这样僵持不下中，所有人又转而一起骂起了章炎。

趋炎附势、奴颜婢膝、见利忘义，所有可以形容他的词被一个个砸了出来。

最后，人们又悄悄压低了声音，聊起了几易其主的皇位最终会是谁的。

有人说沈鹤白一定会东山再起，造反称帝。

有人说柳绯烟会以皇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扶持祝钰素成为傀儡。

有人说怕不是章炎攫取了最后的胜利，辅佐五代圣上后当个摄政王，总算实现了自己对权力的最终渴望。

人们各执一词，谁也不服谁的。

没有人真的关心最终坐上皇位的到底是谁，不过是心中紧绷的弦松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虞京不会再打起来了，他们如今是安全的的，便又可以聊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话题了。

事情似乎平息了几天，宫中像在等什么消息一样。

终于，又过了几天，一封信到了柳绯烟手中，信上只有几个字：

一切安好，我不回来了。

柳绯烟展开信，又反复看了几次，找到了章炎。

离开书房后，她带着小鱼儿去了后宫。

实际上，祝成和祝云宸的后宫都没有人，现在整个后宫，只有沈鹤白住着。

祝云宸命人给他下的方子极为损耗气血，虞京城头那日之后，沈鹤白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力，确认了柳绯烟安然无恙后边沉沉睡去，这三日他都被藏在宫中疗养，从未醒过。

柳绯烟牵着小鱼儿蹲下身子，握住了孩子小小的手：“小鱼儿，现在爹娘有一个问题要问问你的意见，小鱼儿已经五岁了，你可以自己做决定了吗？”

小小的孩子似乎不是很理解柳绯烟要说什么，却还是点了点头。

“小鱼儿，你想做皇上吗？”柳绯烟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她的问题。

在别人看来，这或许实在太过荒谬，问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想不想做皇上，不亚于问一个耄耋老人要不要打马球。

然而柳绯烟郑重其事，小鱼儿同样郑重其事。

他思考了许久，问道：“阿娘，如果小鱼儿做了皇上，爹爹能回来吗？”

柳绯烟摇了摇头，摸着他的小脑袋：“爹爹不会回来了，但小鱼儿做了皇上，就可以告诉全天下究竟是谁害了你的爹爹，还可以做个好皇帝，让天下太太平平。”

“天下太平的话，沈爹爹会醒么？”

柳绯烟看了一眼沈鹤白，点了点头：“会醒的，他只是累了，再睡一会就行了，阿娘和你一起等沈爹爹睡醒。”

“小鱼儿，你有个小叔叔叫祝成，他现在有个喜欢喜欢的姑娘，他不想回虞京，但小叔叔也很喜欢小鱼儿，所以，如果等你长大了，觉得自己不想做皇帝了，我们就把你的小叔叔叫回来，让他来替你，知道了吗？”

祝成从来没说过自己要回来，柳绯烟一边编排祝成，一边心道到时候他不回来，她就和沈鹤白把祝成绑回来。

小鱼儿乖巧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做皇上吧，等我做了皇上，天下太平了，就不会有人见不到爹爹了，是不是？”

柳绯烟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将额头抵了上去：“是的，小鱼儿会是个好皇上的，爹爹会为小鱼儿骄傲的。”

“小鱼儿，放心，你不想做皇帝了，爹去给你把祝成绑回来就是了。”两个人抱作一团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声音。

柳绯烟一惊，瞬间转过头来，抱着小鱼儿将他放在了沈鹤白榻上，连着他一起抱紧了沈鹤白：“你总算醒了！”

沈鹤白叹了口气：“再不醒，我怕有人要急死了。”

柳绯烟抱够了，拎着小鱼儿转头就出门，听着身后：“等等！”的声音，一边心情大好地露出笑容，一边头也不回。

小鱼儿在她怀里，懵懵懂懂地冲着沈鹤白挥手：“沈爹爹，小鱼儿明天再来看你，明天我们带着姐姐来。”

沈鹤白无奈地也挥挥手：“记得带着你阿娘一起。”

柳绯烟没好气地丢下一句：“想得美。”

小鱼儿有些茫然地问她：“阿娘，沈爹爹醒了，你不开心吗？”

“开心。”柳绯烟将他的小脑袋按在怀里，抑制不住声音里的喜悦：“不过，有些事他还是得多长点记性。”

“什么记性？”小鱼儿不懂。

“记住，我不要他为我去死，我要他为我活下去。如果阿娘不来，我们现在说不定就见不到爹爹了。”

“小鱼儿，明天你和姐姐自己来吧，等你爹爹什么时候跟阿娘道歉了，阿娘再来。”

他决意一个人面对一切，一个人背负反贼、弑君、降臣的骂名的时候，从没有考虑过自己，没有考虑过，除了他愿意为自己去死，她也是愿意为他去死的。

如果自己没有带着兵马来虞京，如果章炎没能成功保住沈家和两个孩子，如果最后弑君的还是章炎，如果城内或者城外真的有人想点燃战火，如果章炎也希望沈鹤白死，没有暗中治愈他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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