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迷雾 (2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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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宁点头, 这个她的确早就知晓,平日太后带她出宫, 偶尔也会咳上几声, 她说请御医好好一直,太后总说是老毛病了,治不好。不过太后平日里身体康健, 她便没太将此时放在心上。

皇后道:“当年太后独自一人拉扯大你父亲和陛下兄弟二人,吃了不少苦,咳疾就是那时候患下的。后来你岑伯父称帝,请了不知多少名医为其医治,但早已伤了肺腑,治不好了。好在你皇祖母看得开,平日里游山玩水的,倒也没让病情恶化。”

“那这回是……”漪宁想到了什么,却不敢说。

皇后看她一眼:“你岑伯父的事,太后知道了。”

漪宁脸色顿时变了。

皇后道:“你岑伯父体内的蛊毒日益加重,脸色也比先前憔悴许多,到底是太后的亲儿子,太后岂会瞧不出那细微的变化?后来召了陛下逼问,陛下无奈便都说了。太后一时伤心,这才染了风寒,导致旧疾复发。”

怪不得……

漪宁动了动唇,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大殿之内,静默良久,她缓缓抬眸,一双杏眼里泛着泪花:“岑伯母,岑伯父的毒当真无药可解吗?”

皇后叹了口气,安慰她:“莫想太多,生死皆由天定,他如今尚且好好在你我身边,就当珍惜,何苦为还未发生之事烦扰自己?”

“岑伯母真这样想?”

皇后身子僵了僵,随即莞尔一笑,一如既往的端庄雍容:“是,所以你也要这样想。”

漪宁倚在她怀里,缄默未语。

她知道,自己难受,岑伯母比她更难受。

皇后抚了抚她的头:“好了,想些开心的事。塞北战报,邵恪之打了场漂亮的胜仗,你岑伯父说他果真是可造之材。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回来与你成婚了,阿宁高兴吗?”

漪宁点头:“高兴,只是邵哥哥好久没写信给我了,既然大了胜仗,他也不亲自跟我说。”

想到邵恪之右臂受伤之事,皇后顿了顿,温和笑道:“刚赢了一场战事,北夷尚未彻底击退,还有不少事要处理,他应该是在忙,又想着你岑伯父收到捷报会告知于你,这才没跟你传信吧。”

漪宁想了想,觉得约莫是如此,便点了点头:“嗯,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皇后笑着道:“咱们的阿宁长大了。”

漪宁想到什么,突然抬头:“岑伯母,我听太子哥哥说,你和岑伯父要为他选太子妃,可有了人选?”

皇后道:“我与陛下挑中了靖武侯之女穆妧,她原是你的伴读,比你年长一岁,性子沉稳,端庄淑静,日后倒可母仪天下。”

“阿妧?”漪宁吃了一惊,随后声音小了些,“太子哥哥答应了吗?”

皇后点头:“靖武侯原做过太子太傅,也颇受太子尊敬,阿妧是穆太傅之女,他自然是没意见的。靖武侯夫人的意思我也问过了,说阿妧自己也是愿意的,我和陛下商议着这几日便赐婚,年后春上便给二人成婚。太子之后便轮到三皇子了,他与邵稀也算青梅竹马,之前刘贤妃来求过我,说很满意这个儿媳,希望能给他们指婚。依着你岑伯父的意思,过几日便一起赐了婚,老三和邵稀的婚事在明年秋上筹备。”

岑琰和邵稀的事倒是不出所料,只阿妧做太子妃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漪宁沉默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且,皇家婚事素来都要拖个一年半载好生筹备的,岑伯父却迫不及待让他们明年完婚,莫非是害怕自己一朝去了,他们要守三年国丧?

心上渐渐淌过一抹苦涩。

皇后抚了抚她的肩膀:“她们二人一旦赐了婚就要在家待嫁了,你若是想念,明日我让她们进宫来坐坐,也陪你说说话。”

“谢岑伯母。”漪宁乖巧应着。

翌日,早膳过后邵稀和穆妧二人便奉旨入了宫。

邵稀一如既往的活泼,见到漪宁便嘻嘻哈哈说笑个不停,而穆妧,也还是往常那般沉稳娴静。

她不多话,但面色看上去倒还好,似乎并未有任何对这场婚事不满的意思。

漪宁心里一阵感叹,其实她早怀疑阿妧对太子有意,却一直不愿相信此事。阿妧性子软,后宫这样的地方实在不适合她。

可如今岑伯父和岑伯母看中她,这婚事也就板上钉钉,不可更改了。

外面下了雪,漪宁带着她们去御花园赏雪,御花园不知谁堆了个雪人儿,邵稀兴致勃勃跑去观看,只漪宁和穆妧二人并肩在石子路上走着。

想了想,漪宁还是问了句:“阿妧,嫁给太子你当真做好准备了吗?”

穆妧生的端庄秀丽,说话做事也极有教养,原是她们三个里面最稳重的那一个,日后母仪天下她自然担得。但不知怎的,这场婚事她总莫名有些担心。

阿妧没心机,漪宁生怕她日后被人谋算,反倒是害了她。

不过穆妧此时倒没想到这些,只是突然很郑重看向漪宁:“郡主,我与太子……你会不会不高兴?我知道,原本太子妃的人选是你。”

听她这么说漪宁无奈笑了:“你想什么呢,你知道我的心思的,我方才那么问只是想知道你怎么想,你自己心里满意这门亲事吗?”

穆妧目光看向上空飘落的雪花,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接下一片,静静看着那雪花在她掌心化作一滴水露。

她默了良久方道:“其实郡主蕙质兰心,我的心思想必瞒不过你。小时候父亲是太子太傅,太子时常去我府上拜见,我与他也算打小相识。虽然他从不与我说话,可我却每每盼着,希望能在府上见到他。后来我入宫做了郡主伴读,方知晓殿下对您的心意。自那以后,我刻意收敛,从不敢在你面前表现分毫,也从无觊觎之心。如今,如今陛下和皇后有意赐婚,于我而言,便是莫大的幸福。”

她说着,缓缓抬眸看向漪宁:“郡主,你与邵大人两情相悦,你会祝福我的对吗?”

漪宁心情有些复杂,拉着她的手道:“你若真心觉得那是你的幸福,我自然是祝福的,阿妧,你和稀儿是我最好的姊妹,我希望咱们都快快乐乐的。只是,只是莫名有些不放心,故而才多问了一句,希望你莫要介怀。”

穆妧闻此笑了:“郡主不必为我担心,我与郡主不同,郡主渴望一心一意的情爱,想和邵大人做一世夫妻,白首到老。但阿妧不同,我只愿守在心爱人身边,每日看着他便觉得是幸福。”

漪宁叹息一声,想了想笑道:“太子哥哥最近一心忙于朝政,想必心境也与先前不同,日后你若嫁他为妻,他会对你好的。”

穆妧脸上染起一抹娇羞,随后侧目望向不远处一树红梅,眸中波光流转,低声应了句:“但愿如此。”

几日后,正值过年,圣上突然降下赐婚旨意:靖武侯之女穆妧配太子为妻,婚期定在次年三月初九。三皇子岑琰册封濮阳王,婚配长浚伯之女邵稀,婚期定在次年九月十六。

太子和楚王同时订婚,婚期又都在次年,倒是引来朝野上下一阵轰动。

这段日子顺熙帝神色憔悴不少,似患有疾,朝中大臣自是看在眼里,又见圣上为两位皇子如此匆忙筹备婚事,都怀疑圣上此次病得不轻,倒有料理后事之嫌。

不过,宫里一直没传出什么陛下身染重病的消息,时日久了,大家并无证据,也便作罢。

转眼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也即将迎来太子婚事。

太子娶妻自然非同小可,自赐婚的圣旨下来阖宫便加紧筹备,东宫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皇后也是各宫奔走,时常不在椒房殿里。

漪宁偶尔会帮皇后料理一些庶务,不觉间倒也学到不少东西。

这日忙里偷闲,她难得歪在自己的软榻上休憩片刻,却听佟迎进来禀报:“郡主,三公主来了。”

漪宁打了个激灵,直接从软榻上坐起来,匆匆就往寝殿里躲:“说我不在,出去跟皇后帮忙了。”

这个三公主,自打上回在二公主的菡瑶宫和漪宁两人和好之后,她隔三差五就抱着自己的棋盘来落樱阁,非要拉着漪宁陪她下棋。

就她那烂到家的棋品,漪宁走十步能被她打回去重来十一步,她现在是真的吃不消了,恨不能永远躲着这位小祖宗。

可偏偏这段日子岑锦玉就爱粘着她,用她的话说就是,她最喜欢看见漪宁恨得牙痒痒,又不能把她怎么样的表情。

好气哦!

漪宁躲进寝殿正欲关门,突然一只宝蓝色绣着粉珍珠的绣花鞋迈进来,愣是阻了她关门的动作。

一抬头,岑锦玉得意洋洋看着她,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想躲我,没门儿!”

漪宁面上挂着笑:“我哪会躲三姐姐,就是方才吃茶不小心脏了衣服,故而打算关门换件衣裳。三姐姐难得过来,我不能狼狈见客不是?”

岑锦玉一双眸子圆溜溜地转着上下打量她,似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当真?”

“自然是真的。”漪宁脸上堆着的笑意更浓了。

岑锦玉乖乖把脚收回来,很善解人意地道:“那你去换吧,我在外面那等你。”说着举了举手里的棋局,“今日好无聊,等你换完了衣服陪我下棋。”

漪宁欲哭无泪,只能笑着应是,随后关了房门。

岑锦玉在外殿坐着,见佟迎奉了茶,她接过来细细品着,目光瞥向紧闭的内殿房门,她勾了勾唇角,神色中隐现一点灵动。

过了须臾,门内仍不见动静,岑锦玉仰着脖子喊了一声:“萧漪宁,你能不能快着些,我茶都喝了两盏了。”

“就来了,三姐姐再等等。”里面传来漪宁的声音。

岑锦玉想了想,起身走出去。

入了春,整个椒房殿春和景明,繁花似锦,这落樱阁建于椒房殿内,莺啼燕语,绿草如荫,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她仰面深吸一口气,目光瞥向左侧的拐角处,犹豫片刻,脚步一转去了拐角的窗边,及近时变得蹑手蹑脚,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拐角的另一面有扇窗,恰好是落樱阁寝殿内的。因为建的有些高,要仰着面方能看得完全。

这时,那窗子里突然抛下一条锦缎扭成的绳子,飘飘摇摇着落在岑锦玉跟前,紧接着一团橘色的身影顺着那绳子像只猴子一样跐溜跐溜爬下来。

岑锦玉贴墙躲在暗处,脸蛋儿气得一鼓一鼓的。

好个萧漪宁,居然敢逃!

那边毫无所觉的漪宁顺着绳子一落地,整个人顿时松了口气,拍了拍手上的土,径自就往前走。

走了两步,她顿觉哪里不对劲,身形一滞,缓缓转过身来,向拐角处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却恰好撞上岑锦玉那副要吃人的表情,她整个人都跟着后退了两步,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三,三姐姐,你怎么出来了?”

岑锦玉气势汹汹走过来:“去哪儿?”

漪宁心虚地揪几下耳朵,随后笑道:“这身衣服新做的,第一次穿,也不知合不合身,我活动下筋骨看看弹性如何。”说着,还大幅度地甩了甩胳膊。

岑锦玉哼哼鼻子:“你就是不想跟我玩儿,既如此你直说便是,躲我做什么?好了,我以后再不来找你便是。”

见她说完气呼呼就走,漪宁也急了,赶忙追上去:“三姐姐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躲你的,你来找我玩儿我当然开心之至,就是,就是咱能不能换一种玩儿法啊。昨日,我陪你整整三个时辰才下完一盘棋,还有大前日,我又陪着你下了一回,那次从早膳后就开始了,结果都该用晚膳了你那局棋都还没结束呢。你说这走一步悔棋三步的,我,我是真的被你给整怕了……”

岑锦玉停下来,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扑哧一笑:“萧漪宁,你也有今天。”

看她终于笑了,漪宁也跟着松了口气,小心询问:“那三姐姐不生气了?”

“我才没那么小气呢,前几回我那是故意气你呢,谁让你以前总跟我过不去,我也就跟你下棋时能看到你这般百口莫辩的表情了。”说着,她拉住漪宁的手,“这次我一定好好下,不耍赖了好不好?你再陪我下一回,就一回,我保证,这次一个时辰就能下完一局的。”

见漪宁一脸纠结,她抱着漪宁的胳膊撒娇:“再答应一次嘛,就一次,就一次。”

漪宁受不了她这软磨硬泡的,只能妥协:“那咱们可说好了,这次不准耍赖。”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岑锦玉信誓旦旦的保证。

如此,姐妹二人又回到了落樱阁,漪宁吩咐佟迎摆棋。

两个时辰之后……

漪宁看着棋盘上零零散散的二十多颗棋子,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三姐姐,你到底下哪儿,都思考了一刻钟了。”这回倒好,说是不悔棋了,但每走一步都得考虑半天,好郁闷啊。

岑锦玉捻着棋子认真端详着:“别急别急,我再想想。”

漪宁只好拿了茶盏喝茶,结果端起一看,茶水又喝完了,只得吩咐佟迎再去斟茶。

而岑锦玉,丝毫没有要落子的迹象。

漪宁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三姐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比下棋好玩儿。”

岑锦玉心思还在棋局上,头也没抬,只拧眉一边思索着,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何事?”

漪宁道:“之前我出宫时在冀州得了几本书册,里面讲的故事可有意思了,你要不要看?”

“好啊,等这局下完。”她一头扎进去,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现在出来的。

漪宁十分郁闷,却也只能陪着,再故意让着她。

好容易一局棋下完,已经是两个半时辰之后了。

漪宁累的不行,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反倒是岑锦玉兴致勃勃,又想起了她先前说的事儿:“对了,你先去不是说有什么书册吗,哪儿呢,让我带回去瞧瞧,可真有你说的那样好看。”

漪宁倚在软榻上,由佟迎去取了书册给她。

岑锦玉抱着书册离开后,竟是一脸好几日再没露过面儿。

漪宁觉得奇怪叫人打听,这才知道,她如今竟是日夜捧着那些书没完没了地看,如痴如醉的,有时候被魏淑妃催促多次才知道用膳。

漪宁听了无奈摇头:“这个岑锦玉性子还真是奇怪,做什么事都跟钻进去了一样。”

佟迎闻此笑道:“三公主性子直率其实也挺好,如今你们二人和好,那也是真真实实的待你好了。”

漪宁点头,这倒是没错的。自打二人和好,她除了下棋这方面挺磨人的,平时也没少送各种小玩意儿过来,的确是真心诚意与自己好好相处的。

这几日她被书册迷了心智也好,也容她清静清静。

如今啊,她是再也不喜欢下棋了。

138章、皇孙 ...

捻指间又是数日过去, 很快迎来了三月初九,太子大婚。

太子乃是一朝储君,其婚礼自然非比寻常, 礼仪皆由礼部主持, 规矩冗杂, 处处彰显着高贵。

漪宁随二公主、三公主和邵稀在承庆殿观礼,瞧着那一对璧人,心里也是颇有些感触的。

阿妧出嫁了,再过不久便是稀儿,却不知邵哥哥何时能回来, 亦不知她何时能盼着自己的婚礼。

不知不觉间邵哥哥便已离开半年了, 前段日子迟迟不写信给她, 不过昨日倒是又收到了飞鸽传书, 说前段日子太忙,如今得了空才写信给她。

这回没有附带赵源密密麻麻的信件,想来之前她让赵源把他饮食起居皆以书信告知与她的消息被他发现了,不过这回他自己倒是说了不少话, 简单介绍了自己这几个月的近况, 好说了不少思念的话,却也让漪宁十分满足。

塞北的战事似乎很顺利, 因为前头他设计赢了两场仗, 如今争得了众人的信任,做起事来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他还说, 如果顺利的话,不出三年他便可以提前取了北夷可汗揭燕讯的首级,然后回来迎娶她。

漪宁正陷入沉思,突然被岑锦玉扛了扛胳膊,顿时吓得回过神来:“怎,怎么了?”

岑锦玉好奇地打量她:“喂,太子大婚,你脸红什么?”

漪宁摸了摸发烫的脸颊,一颗心跳的飞快,随后伸手呼扇两下:“可能是太热了吧。”

岑锦玉撇撇嘴:“你这个人,撒起谎来都不心虚的慌。”

漪宁笑笑,竟不知如何辩驳,索性沉默。

等一切繁杂的礼节结束,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太子妃被送去洞房,东宫却还有一场盛大的喜宴。

因为念着穆妧此时只自己一个人,漪宁便自己去了洞房与她相伴。

推门进去,她的陪嫁侍女零露在一旁陪着,瞧见她忙屈膝行礼:“郡主。”

穆妧穿着凤冠霞帔,此时正在鸳鸯榻前坐着,喜帕遮面,瞧不见里面的容貌,却有一把温婉的声音传来:“郡主来了吗?”

漪宁笑着走过去,陪她在榻沿坐下,并握住了她的手:“嫂嫂日后唤我阿宁即可。”她和穆妧虽自□□好,但她极重规矩,从不曾唤过她的闺名。

不过如今不同了,她已是太子妃,地位自然比她高些,唤她阿宁也无不可。

穆妧回握住她的手,力道有些大:“阿,阿宁,我好紧张。”

漪宁不由笑了:“嫂嫂紧张什么,太子哥哥又不会吃人。何况,这是你梦寐以求的,嫂嫂该高兴才是。”

“是啊,我自然是高兴的。”穆妧抿了抿唇,抬手抚上胸口,“但不知怎的,今晚莫名觉得慌乱不安,眼皮也总是跳。阿宁,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

她总觉得自己福薄,如今轻轻松松嫁了岑璋,成了他的太子妃,竟像是做梦一般,只怕是镜花水月,终究一场空。

漪宁握紧了她手,低声安慰着:“不怕,有我在,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嫂嫂饿不饿,你今日怕是都没来得及用多少东西吧?”

穆妧摇头:“方才我吃了几颗红枣垫腹,如今还好。”

漪宁却微微一惊:“几颗红枣哪能垫腹,我亲自下厨帮嫂嫂做碗阳春面好不好,我跟皇后学的手艺,味道很好的,你等着我。”她说着,急匆匆便出了门。

入了夜,喜宴上的宾客们酒意阑珊,倒是比之前安静了许多。如此寂静的夜晚,但凡有什么声响,也总是显得格外清脆嘹亮。

刚一出门,漪宁便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之声。

她皱了皱眉头,看向佟迎:“你可曾听见?”

佟迎指了指方向:“郡主,好像是从那偏院传过来的。”

漪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座院子在灯火通明的太子东宫显得十分幽暗,只泛着萤火之光。那院子,似乎住着人。

佟迎想到了什么,突然惊道:“郡主还记得太子身边的庆昭训吗?她好像自请幽禁于此地。”

“庆昭训?你是说那个叫庆茹的宫女?”漪宁神色凝重几分,“那婴儿的哭声又是怎么回事?莫非……”

这时,零露开门出来,见漪宁还在门外便福了福身子:“郡主,我家姑娘听到婴儿的哭声,让奴婢出来瞧瞧。”

漪宁心上颤了颤,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

阿妧已经嫁过来了,木已成舟,这婚事再无改变的可能。只是,若她知道庆昭训产子,该有多痛心……

倒是佟迎反应快些,低声道:“郡主,许是哪位宾客带着孩子来赴宴,故而会有哭声吧。”

漪宁定了定神,神色缓和不少:“想来是了,零露,你进去照顾好你家太子妃,我去为她煮面。”

零露应诺,又回了房里。

因为怕穆妧起疑,漪宁对着佟迎道:“你去厨房煮面,我过去瞧瞧。”

“郡主,”佟迎有些不放心,想拦下她。

漪宁却抬手制止她:“去吧,有狄青跟着我,我不会有事的。”

佟迎无法,之后去了厨房,漪宁则带着狄青去偏院。

那孩子哭声越来越大,嘹亮之声在这深夜里分外清脆,在整个东宫的上空缭绕,绵绵不绝。

漪宁加快步子去往偏院,到了大门口,却瞧见了同样向这边赶来的太子岑璋。

夜色下,他一张脸阴沉的有些摄人,却在看到漪宁的瞬间缓和了脸色,眸中似有诧异:“阿宁,你怎么来了?”

漪宁瞥了眼那紧闭的大门,话语中带了嗤笑:“孩子的哭声只怕整个东宫的人都听见了,我自然也想来看看,太子殿下究竟是幽禁呢,还是金屋藏娇。”

“阿宁,事情并非如你所想,我并不知庆茹她……”自打庆茹幽禁在偏院,他便再没来看过她,如今听到孩子的啼哭,他也是一头雾水。但知道无论怎么解释如今都显得无力,只得道,“还是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推门进去,整个偏院十分幽暗,夜幕下萧条凄清,唯远处一处卧房此时燃着微弱的烛光,在这浓郁的黑色里倒显得格外温暖。

阔步走过去,及至院中央便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乖孩子,你可莫要再哭了,今儿个是你父王大婚,外面宾客众多,如若惊扰了大家便是娘亲的罪过了。”

那女子柔软的声音中带着焦灼,分明便是庆茹的声音。

岑璋匆忙的脚步突然止住,一时间竟是不敢再上前。

父王?娘亲?

这孩子……

漪宁也怒从心来,嘲讽地看着他:“太子殿下如今还有何话说?”今夜是穆妧大婚,东宫太子却突然多出个皇长孙来,何等讽刺?对阿妧,又是怎样的羞辱?

早知如此,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阿妧嫁给他的!

岑璋的惊讶程度不亚于漪宁,他握紧了拳头,手指关节咔嚓作响,突然步履匆匆上前去,一脚踹开了房门。

屋里的庆昭训只着了件白色中衣,此刻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正耸着肩膀哄着。她的贴身宫女简桃手里拿着拨浪鼓,也正很努力地哄他开心。

然而那孩子却越哭越凶,撕心裂肺的,怎么都止不住。

岑璋的突然闯入,让屋里的人微微一颤,连婴啼都止住了片刻,随后又大声哭叫起来。

庆茹面色大惊,匆匆跪在地上,明显是吓坏了的模样:“殿,殿下……”

岑璋看着她怀里那襁褓中的婴儿,脸色阴沉的有些难看:“究竟怎么回事?”他明明记得当初得知庆茹有孕时,命她喝下了堕胎药,如今这孩子又如何会出现?

庆茹膝行至他身边,眼睛里泛着泪花,楚楚可怜:“回禀殿下,奴妾也是被幽禁在这偏院之时才知道这孩子仍在自己腹中,妾不忍心,这才瞒着殿下自己生下了孩子。殿下,这是我们的孩子啊,你瞧瞧他,他都已经三个月了,你看他的眉眼跟殿下何其相似。”

既然真心喝了那碗药,这孩子又如何保得住。心知她当日必然动了手脚,但岑璋看着那白白净净的婴儿,犹豫着,还是伸手将孩子接了过来。

“他这是怎么了,一直在哭。”

庆茹道:“回殿下,宝儿得了风寒,已经两日了,因怕殿下不肯认下这孩子,奴妾一直未敢张扬。只是今夜宝儿又发了高烧,一直哭闹,没想到竟惊了殿下。奴妾知道,今夜是殿下大婚,还请殿下恕罪。”

岑璋抬手试了试孩子的额头,果然十分发烫,不由急吼:“传太医!”

下人们匆匆敢去传御医,漪宁静静站在那儿,目光一直落在庆茹的脸上:“庆昭训,你幽禁偏院,孩子是谁为你接生的?”

庆茹抬手擦了擦眼泪,语气柔若春水:“回禀郡主,奴婢的贴身婢女简桃瞒着太子殿下为奴婢请了宫里一位老嬷嬷,那老嬷嬷是简桃的表姨母,以前给人接过生。多亏了那位嬷嬷,才让这孩子安然出生。”

漪宁依旧面无表情:“我听闻婴儿容易在夜晚啼哭,这孩子既然已经三个月了,为何平素里未曾听到过半点儿哭声,偏偏今夜太子与太子妃大婚,他却哭得这样洪亮?”

“奴妾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孩子素来乖巧,平日里只要一哭奴妾立马便能哄好。这次许是病痛难受,故而一直哭闹,这才惊扰了众人。”她说着,目光看向太子殿下,言语里带着乞求,“殿下,孩子是无辜的,奴妾纵然有错,但这到底是您的骨血,还望殿下您垂怜,救救他吧。”

岑璋抱着襁褓中哭闹的孩子,转而对漪宁道;:“阿宁,你有疑问还是等御医看了孩子再说吧,此时说这些,究竟不大妥当。”

漪宁心里有气,今夜之事分明便是庆茹有意为之,他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甚至这孩子究竟为何生了病都尚未可知。

此时此刻,他可曾有半点想到过身在洞房之内,苦苦等待的阿妧?

“既然太子殿下此处繁忙,我便不多留了。”她冷冷说着,毅然转身离开。

139章、化险 ...

东宫之事, 很快传入了顺熙帝和皇后的耳中,方德宣便亲自去往传旨,在椒房殿召见了太子和太子妃。

漪宁原本在洞房之内陪伴穆妧, 闻此也随着穆妧一同前往。

一路上, 岑璋在前, 漪宁伴着穆妧在后,前后拥着的是掌灯的太监宫女。

穆妧很沉默,面上平平静静的,不哭不闹,不喜不悲。

漪宁早已把一切告诉她了, 当得知真相开始, 她便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漪宁有心想陪她说说话, 但不论说什么, 她都好似没听见一般,毫无反应。

眼瞧着椒房殿便要到了,漪宁挽着穆妧的胳膊,突然道:“阿妧, 椒房殿离东宫甚远, 待会儿见了陛下和皇后,你去我的落樱阁歇下可好?”

岑璋听到这话顿了顿步子, 往这边看了一眼, 随后什么话也未说,继续往前走。

穆妧盯着岑璋的背影,不知过了多久, 她终于对漪宁说了第一句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柔和,娴静大方:“阿宁,我自有主张的。”

漪宁怔了怔,没再说什么。

进了椒房殿,顺熙帝和皇后二人在主位上坐着,他们皆穿着便衣,与今日参加太子婚宴时的冕服不同,很明显是已然歇下,后听到动静才又起了身的。

顺熙帝越发显瘦的脸上威严肃穆,眸中凛冽着寒光,下颌弧线绷紧,一语不发,气势却冷凝的吓人。

至于皇后,素来雍容慈善的脸上也多了份愠恼和失望,待看向走来的三人时,她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冷冷发了话:“还不跪下!”

太子脊背一凉,慌忙下跪。

穆妧也随之要跪,却被皇后拦下,言语间缓和不少:“给太子妃和郡主看座。”

穆妧却执意跪了下去:“儿臣多谢父皇和母后体谅,但出嫁从夫,岂有夫君下跪儿臣却坐着的道理。”

岑璋听闻此话,微微一怔,目光落在穆妧身上,她仍穿着大红色的凤冠霞帔,凤冠上的流苏垂落在面前,烛光映射之下在她脸上落下斑驳的阴影。她的侧颜精致小巧,那施了粉黛的脸上,杏面桃腮,颜如渥丹,比先前他去靖武侯时见到的模样少了份淡雅,多了丝娇媚。

他怔怔看着,耳边回荡着她方才不卑不亢的话,一时间竟出了神。

漪宁对岑璋有气,有心想拉阿妧起身,可想了想还是尊重了她的决定,自己去皇后身边站着。

对于穆妧的坚持,顺熙帝和皇后都没说什么,只皇后冷冷开口:“庆昭训之事,你如何解释?”

岑璋自不敢说当初曾逼迫庆茹喝落胎药,接过被她欺瞒,生下这孩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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