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院闲窗春色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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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凝自然不知道一夜之间承乾宫里就流言四起,把她传得如此不堪。

她照例去佟妃娘娘那里请安,佟贵妃的神色淡淡的,不像往日那般亲厚。出来的时候,佟妃娘娘的宫女珍珠还不阴不阳地拿言语来挤对自己,很是扎耳,一时不明白哪里得罪了她。行到各处,总是听见背后有人窃窃私语,打量她看不到,望着她的也是一脸的鄙夷。福凝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一时心中茫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与自己昨夜侍寝有关?第一次侍寝回来,佟妃娘娘还是很热心地派人探视,又是进汤送药的,每个人望着自己都是乐呵呵的,哪里像今日这番表情怪异。

她想起阿灵宝在东偏殿里住着,应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大家错疑她,叫过洛儿就往阿灵宝的房中去。

才到回廊,就被秋杏拦了下来,往日里见到她最是喜笑颜开的丫头如今却是一脸的生疏,“小主,我家主子身子不适,吩咐奴婢今天来人一概不见,还望小主见谅。”说完她福了福身子,转身便要离开。

福凝急了,顾不得仪态,伸手就将她拉住,放下身段,柔声央求道:“秋杏,为何连你也与我生分,往日里,我们……”

秋杏冷冷地打断她,“小主僭越了,奴婢是低贱的下人,不敢和小主称‘我们’,让管事姑姑听见了,怕又是一顿苛责。小主,您还是请回吧!”

福凝攥在手里的衣袖被秋杏一扯又带了出去,只是望着秋杏离开的背影默默不语。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月前,她和阿灵宝一起用凤仙汁染的指甲在自己的掌心掐出一道深深的紫印。当时的欢笑犹在,为何现在却连一面都不肯见自己了呢?

福凝一时迷茫、无助、委屈、不解,被抛弃的愤怒一起涌上了心头,只是憋在心头难受得很。入宫以来,都是和阿灵宝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玩闹,只是心底偶尔闪过微微的遗憾,何时才能得到圣上的宠爱,可是如今?为什么被皇上青眼相看了,原来无忧无虑的日子反而远去了呢?

“我不哭,我不哭。”福凝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道。她理了理纷乱的心绪,“不管怎样,我今天都要和阿灵宝说清楚。”她想了想,在空荡荡的回廊里又站了一会儿,终于抬起脚步向阿灵宝的屋子走去。

她刚到了窗下,正要出声招呼,就听到屋子里隐隐传出阿灵宝的声音,“她可走了吗?”

秋杏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满是厌恶之情,“还能不走吗?这样没脸没皮的,打量小主好性子,得了宠还要到小主这里来炫耀不成?”

阿灵宝轻轻地叹息道:“随她去吧。只是你自己千万小心,不要再去惹怒她。枉我和她做了几年的密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连我都越发看不透了,万一她计较起来,连我都护不了你。昨日的一切倒像是一场梦啊,难怪俗话说日久见人心,如今这个梦也该醒了。”

秋杏接口道:“小主,您这个梦还是早些醒得好,也不至于昨日白白就被她欺了去,这样有心机的人我们还是离她远些,别又被她算计了。还是德妃娘娘精细,连她送的桃仁也不吃,定是不齿她的为人。听说昨日福凝小主离开后,德妃娘娘一个人在窗前长吁短叹了许久。连德妃娘娘那么好气量的人都被她气成那样,可见此人有多不堪了。昨日在永和宫里头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这样的狐媚,让皇上当夜就召她侍寝了。”

阿灵宝也感叹道:“是啊,德妃娘娘那么好的人,待我们这么好,她这样做也太过分了吧。”

福凝站在窗下,一时听得手足发冷,虽然还在三伏天里,但是仍旧止不住地颤抖,原来自己在她们心里竟然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那么,德妃娘娘也是如此看自己的吗?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被全天下的人所负一般,茫茫人海再也得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慈仁宫。

经过这几年的岁月磨砺,端嫔青春不再,虽然脸上扑了厚厚的脂粉,人家不说可是自己心里也明白,单凭自己的美色和人家二八芳龄的小姑娘争风太难了,无论自己怎么节食,身上的肥肉还是像春天里的野草那般疯长。今天太后这里宴请,她特意用了勒带把自己的小腹扎紧了,又穿了件蜜合花纹的锦绣袍子,倒也显得有些风姿绰约了。

路上碰到了刚从储秀宫里出来的成嫔,于是两人一道弃了轿子走过去。本来她是不太愿意搭理这些与自己平级或者比自己小得很的妃嫔的,只是这几年沉寂了许久,连皇上都好些日子没有召她侍寝了,于是不免低头,和成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远远地看到长春宫惠妃的步辇,两人便让到了一边,惠妃见了她们二人,索性也把步辇停下,笑着招呼端嫔道:“妹妹今日瞧来好精神,远远地看见,我还以为是宜妃妹妹,如今这样一打扮,走近了发现竟比她还光彩些。”

宜妃的风姿是宫里有目共睹的,听到惠妃这样说,端嫔忍不住轻笑起来,对于眼前这位惠妃娘娘她还是极为看重的。不单是在朝廷里有炙手可热的明相在背后撑腰,她还是大阿哥的生母,论资辈也是和自己一起进宫的老人了,原先便是众嫔之首,现在在几个妃子里头也算是个拔尖的。

端嫔脸上是一抹恭敬和善的笑容,似乎惠妃这话安在她身上也是极为受用的样子,但是心底却冷冷地估算着眼前的惠妃。自康熙七年就和她一起进宫的惠妃那拉氏,如今也年近三十了。只是她生下了大阿哥胤禔,背后又有那拉氏家族撑腰,让她坐上了妃子的位分。当年论才貌,论皇上的宠爱,她处处不如自己。谁知十几年过去了,自己唯一的一个女儿也在康熙十二年的时候就去了,反倒是那个刚进宫来唯唯诺诺、柔弱成性的那拉氏做了妃子,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后嫔,连个盼头都等不到。

成嫔站在一边听了,见惠妃拿端嫔来比宜妃,心中亦是不自在,只是面上仍少不得虚应着,反而是笑呵呵地陪衬道:“惠妃娘娘这话说得极是。”

谈笑之间,三人走走停停,已经到了慈仁宫外面。进了殿中三人先给太后告了安,这才发现宜妃娘娘早就到了。生五阿哥胤祺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嫔位,所以胤祺从小便养在仁宪太后的慈仁宫里,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见见,此时见了却也生分得很,宜妃望着躲在太后身旁的胤祺只是微微地叹气。

见她们几人进来了,宜妃坐在一边的瓷墩上朝她们笑了笑,“太后刚进去换衣服,怕是待会儿连皇上都要过来。”

端嫔凑到宜妃跟前,喜滋滋地道:“当真?刚才惠妃姐姐还夸我走在路上像妹妹呢!今天倒是得了个好兆头,欢喜得很啊!”

宜妃挑了挑画得细细的眉,问道:“这是为何啊?”

成嫔上前一步笑道:“还能有什么,赞端嫔姐姐今日打扮得漂亮啊!”

宜妃听了薄薄的嘴唇向上翘着,略显刻薄,“为什么我听了却一点儿也不开心?”

成嫔故作不解,“姐姐,我又听不懂您说的话了。”

宜妃摆了摆手,仿佛玩笑般说:“要是我像端嫔姐姐这般,皇上只怕就看不上我了!”

端嫔原本还是乐呵呵地听着,及至宜妃此言一出口脸上很是难堪,想要发作,奈何宜妃不仅身份地位如今比自己高了,而且又是在慈仁宫里,好歹还是要给仁宪太后的面子,不能在她这里闹事。便是说起来,宜妃也可推说自己是在开玩笑的,别人怕是还会计较自己为何自己如此小气,连一句玩笑都开不得。想起当年敬嫔之事,她恨恨地压下怒气,反而笑着自嘲道:“那是,我一个残花败柳的老婆子哪里能和正春风得意的宜妃娘娘相提并论呢!都说是花无百日红,这衰败那也是早晚的事。”

看似是在说自己,落在宜妃耳中却又是一番味道,凤眼一眯,就要反唇相讥。却被惠妃拦住,“罢了,罢了,都怪我不好,何苦要拿端嫔妹妹和宜妃妹妹做比较,看我嘴笨的,你们再这样计较让我这张老脸往何处放。”

宜妃虚假地笑了笑,原本亲生儿子和她闹生分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了,如今索性都发作了出来,“惠姐姐哪里嘴笨了,要说姐姐嘴笨了,我们都该是烧糊的葱饼子了,前头那个良贵人可不是姐姐调教出来的吗?那么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我们可都折在她的手下了。如今这番话还不知道姐姐说了是什么意思呢,怕是早就想到了的吧!”

宜妃在宫里原是出了名的泼辣,如今见她说得这样粗鄙竟然没人敢出来劝。宁德一早就到了,坐在角落里冷冷地看着。这样的舌战她自然懒得去掺和,也知道这事不能搅,越搅和越麻烦。见她忽然扯到了良贵人的事,也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不过好在大家都知道她是个没嘴的葫芦,只是全当个摆设似的供着。

宁德有些无聊地看着她们斗嘴,转首却瞥见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朝她招了招手,于是悄声走了进去。

太后的内堂里供着佛龛,淡淡的阳光照进来泛出些静谧,和外头争论不休、话中藏锋的场面恍如两个世界。

太后的面前是一尊观音像,褪尽繁华,在袅袅的青烟缭绕中悲天悯人地注视着滚滚红尘中的世人。

感觉到宁德进来了,太后并没有回头,只是用沉凝的语调问道:“你说这观音菩萨是在笑还是在哭呢?”

宁德静静地盯了这尊观音片刻,道:“皇额娘看她在哭,她便是为了天下的世人在哭,见她在笑,她便是为了天下的世人在笑,佛心亦是人心。”

太后恭敬地对着佛像深深地稽首,而后才慢慢转过身,“皇上又动了去五台山的心思,你知道了吗?”

宁德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诧异,“皇上不是年初的时候刚去过吗?”她想了想,“而且刚从塞北回来,才歇了一个月又要出行了吗?”

“这是老祖宗的意思。”太后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道,“皇上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既然老祖宗都开口了,皇上即便再累再忙也会抽出时间去的。”

宁德心中突然动了动,进宫前也隐隐听说过大行皇帝并不是死了而是去了五台山出家,原来她是不信的,认为那不过是无稽之谈,但是如今……听说年前去五台山的事也是太皇太后的意思。现在没隔多久又要出幸五台山,这不能不让她心生疑窦,只是这等宫闱内幕之事,还是少知为妙,于是她摇了摇头道:“并不曾听说过,想来也是刚定下的。”

仁宪太后点了点头,“你是个老实的丫头,并不知道这里面藏的花花肠子。如今贵妃、你、宜妃都是有身孕的人,且都是跟着皇上出游途中怀上的。所以这一次出巡就有人动了心思,多少人都想和皇上一起去。佟丫头今天早上来我这儿请安的时候连眼睛都是红红的,想必也是为这事给忙的。”

宁德浅笑着劝慰道:“这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皇额娘要是怜惜佟姐姐,便和皇上提一提,皇上心里头自然就明白了。”宁德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明白皇上最不爱在后宫这些繁琐的事上操心,转身定是又甩手交给了佟贵妃,以佟贵妃是不愿意得罪人的性子,便是受了些委屈也是有的。况且又要权衡得失,连带着宫外那些沾亲带故的人的脸面,这事怕是不容易。

宁德转念又想到,皇上在外头为了家国天下劳心劳力,后宫里却为了这些承宠的蝇头苟利之事钩心斗角,自己想想便觉得可怜可悲,一时无语。

此趟出行,她自然是不会去的,不仅仅是因为对五台山有了阴影,有了心结,更因为如今身子即将足月,自己推算日子怕是不日就要生产,不宜长途远行颠簸。

九月己卯,上奉太皇太后幸五台山,跟着皇上去的是佟氏皇贵妃一边的宫人,而温贵妃、宜妃、德妃俱留在宫中待产。本来这样的安排是最正常不过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宁德却闻出了些许硝烟味。

她摇了摇头,似乎要把这些纠结的事甩到一边,不愿再去深想。如今已有将近九个月的身子,双腿又浮肿得厉害,每日只是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再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付别处的闲事。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孩子,你就要来到人世间了吗?可惜了,不能让你一出生就见到你皇阿玛。”

宁德抬头看了看窗外,秋日肃杀,染得永和宫里也是一片枯黄。

不知此时皇上在五台山干什么呢?

她有些怅然地想着,眸子中闪过一抹异色。

九月壬辰,德妃乌雅氏于永和宫中诞下皇九女温宪公主,因为还等着皇上回来给她赐个名字,宁德按着满人的习俗,就先叫她乌玉齐(满语:九的意思,相当于汉语里“九儿”,温宪只是封号,并不是她的名字)。她不仅是在九月里出生的,按齿龄又是排行第九。宁德想着九九归一的意思,又叫着顺口,便只唤她乌玉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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