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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下荒苔道韫家,生怜玉骨委尘沙。愁向风前无处说,数归鸦。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魂是柳绵吹欲碎,绕天涯。
承乾宫。
佟贵妃见宁德来了,马上唤了乳母出来,叫她把胤禛抱出来。胤禛此时已经有两岁了,跌跌撞撞地已经会走路了,极不喜欢被人抱,乳母谢氏才把他放下,就摇摇晃晃地往佟贵妃怀里扑,奶声奶气地叫着:“额娘抱抱,额娘抱抱。”
宁德坐在一边,心中一酸,眼眶几乎要红了,见胤禛甜甜地唤着“额娘,额娘”往这边撞来,她几乎就要张开手臂把他拥到自己怀里亲个够了。可是,看着那个圆乎乎的小身子越过自己,一头扑进了佟贵妃的怀里,她的心一下子就像被抽干了似的,只能紧紧地盯着胤禛看,似乎要把他可爱的小模样深深地印在自己心里。
她明知此时的自己一定是很失态的,可是平时的忍耐力再好,如今也克制不了自己,不管佟贵妃会不会疑心自己,宁德就这样怔怔地盯着胤禛,她真怕自己忍不住把胤禛一把夺过来,揽到自己的怀里。
幸亏此时,胤祚的哭声及时响起。乳母把祚儿抱到宁德身边,难为地说:“这刚吃过奶,怎么又哭上了,吵到两位主子了。”
“还是我来吧。”宁德稍稍理了理失常的情绪,接过胤祚,把他抱在怀里空落落的心一下子触了底,一切都有了依靠。是的,是的,这个才是我的儿子,额娘的好儿子。宁德闻着他淡淡的奶香安心了许多,她在心底默默地说:祚儿,祚儿,你也要像你哥哥一样,平平安安地快点儿长大啊,额娘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了,额娘一定和你皇阿玛一起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你的。你一定要乖乖的啊!
胤祚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宁德的心声,还是对宁德特别亲,被宁德抱在怀里轻轻安抚了几下,便渐渐止住了啼哭,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开始打量起这个与永和宫不同的地方来了。
胤禛倚在佟贵妃怀里,正往自己嘴里塞萨其马,见今天屋里多出来个漂亮姐姐,还有一个爱哭的小家伙,就不解地问佟贵妃:“额娘,额娘,他们,谁,他们,谁?”小家伙话还说不利索,不过已经够烦人的了,每天逮着机会就提问题,惹得佟贵妃头大,偏生又是极宠爱的小宝贝,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
她一脸慈祥地对胤禛说道:“那个也是你额娘,快,叫声额娘啊!”说完善意地向宁德微微一笑,又推了推胤禛。
宁德的心简直要跳出来了,这是她产后第一次到承乾宫里来,不承想禛儿已经长这么大了,她的心怦怦地跳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禛儿能叫她一声额娘。禛儿,禛儿,你还记得额娘吗?宁德在心里声嘶力竭地吼着。
胤禛歪着脑袋看着宁德瞧了一阵,他有些迷糊了,怎么这个漂亮姐姐变成自己的额娘了,那额娘呢?他回过头,望了望佟贵妃,见佟贵妃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傻孩子,快叫人啊!”
胤禛不再犹豫了,这个漂亮姐姐也做自己的额娘吗?好啊!这样就能多一个人来疼自己了。他咧开嘴朝着那个漂亮姐姐笑了笑,跑过去,拉着宁德的衣襟道:“你也是我额娘吗?那你会不会对我好?”
难得见他说话这么利索,只是还有些含糊,宁德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她搂住胤禛,哽咽道:“额娘自然会对禛儿好,额娘一定会对禛儿好的!”
胤禛少年老成地点了点头,很大男子主义地拍了拍胸口道:“额娘对禛儿好,禛儿将来长大了也要对额娘好!”
他见宁德激动得哭了,踮了踮脚,似乎想给宁德擦眼泪。宁德心里甜蜜地笑着,故意俯下身子能让他够着,果然胤禛掏出帕子在宁德的脸上擦了几下,好在宁德不喜欢涂胭脂水粉,不然被他这样没头没脑地擦过还不成了大花脸。胤禛不解地望着宁德,这个漂亮额娘为什么又要哭了呢?皇阿玛不是说过了吗?男子汉大丈夫是不能随便哭的,这个漂亮额娘怎么一直在哭啊,他从来没有见过额娘哭,难道这个额娘真的是水做的吗?奇怪,真是奇怪,和她手里抱的那个小东西一样都是那么爱哭。唔,是了,他戳了戳胤祚,好奇地问道:“额娘,这个是什么啊?”
宁德忙把胤祚抱到胤禛面前,柔声道:“这是你的小弟弟,来和他打个招呼吧。”
胤禛一撇嘴,“切,我才没有这样一个爱哭的弟弟呢!皇阿玛说了,男人不能掉眼泪,我是男子汉!”
宁德看着眼前这个小大人似的胤禛,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当年的除夕夜,太子胤礽当年似乎就对怀里的他说过差不多的一番话。时间过得真快啊,好像转瞬间,胤禛就长大了。
宁德只顾看着胤禛,没注意到珍珠出了门又进来递给佟贵妃一张字条,佟贵妃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便对胤禛和胤祚的两个乳母使了个眼色,又向宁德说道:“让他们两兄弟先下去玩吧。妹妹,我要和你谈点儿事,别拘着他们了。”
宁德抬头看到佟贵妃手中的字条,便知道她有正事要和自己说,于是也理了理思绪,略带不舍地把胤祚小心翼翼地递给乳母。
佟贵妃注意到宁德看着胤禛的眼神,见胤禛已经进了内室,拉过宁德手说道:“妹妹,如今你身子好了,我这承乾宫你想来的时候便来,当初我们不是也说好了吗?甭管外面怎么说,禛儿,是我们共同的孩子。待会儿吃晚饭,你和祚儿都留下来,虽说我这承乾宫没有你永和宫里小厨房做的菜好吃,但妹妹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晚点儿再回去吧,我们两人也好说说体己话,几个月不见也怪想你的。”
宁德笑了,“姐姐有心了,下次见到姐姐的时候怕是要称呼姐姐为皇后娘娘了,我还有什么嫌弃的,倒是担心姐姐做了皇后娘娘就不理我这个小小的德嫔了。”
佟贵妃一下变了脸色,连声音也有些结巴,可以听出她到底还是热衷于名利,伪装得再好到底还是不甘心为贵妃,“皇上……皇上和你露底了?”
宁德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皇上没有说,但是姐姐怕也是得了消息吧?”
佟贵妃不明所以,直到看到宁德笑着看了看她手上的字条,方才舒了一口气,笑道:“我道你指的是什么,原来还是此事,你的耳报神也灵,知道今天宜嫔带人去了永寿宫寻人晦气去了,不过这也是件小事,掀不起多大的风波,让她们去闹一场也就罢了。”
宁德摇了摇头,胸有成竹道:“事虽不大,但是有人总有手段会把事情搞大的。姐姐,瞧着吧,过了今天,这后宫的格局总是要变一变的。”
佟贵妃斜睨了她一眼,抿嘴先笑了,“你倒是蛮有把握的嘛,觉得你和皇上越来越像了,就会在我面前装深沉。小促狭蹄子,你就装吧,估摸着姐姐我老了,不中用了是吧?”
宁德见佟贵妃与她玩笑,却不再逗她,索性挑明了细细与她分析道:“距离上次皇上册封后宫已经过去了三年多,这期间后位空出来了,成常在是生了七阿哥的,但现在没有升她,依旧还是常在的位置,新来的卫氏虽然颇有圣眷,但是也还没有正式的封号,现在……”宁德瞥了一眼永寿宫的方向,继续道,“那边还在闹,虽然不知道结果怎样,但是总要有人下来,有人上去的。这样一来,这些位子腾出来,皇上大概就是想等着一起册封了。姐姐,现在已经是贵妃了,而如今整个后宫连个妃位也没有,能威胁到姐姐地位的人怕是没有的。册封后宫,不升姐姐那是说不过去的,再升上面不正是后位吗?仁孝皇后薨后,这个后位虚闲了三年,如今距孝昭仁薨了也差不多有三年的样子了。前线传来消息,南方的战乱怕是年初就可以平了,这一次皇上是等着机会要普天同庆的。册封,我估摸着,也快了,就在这几个月了吧。”
佟贵妃点了点头,淡然地说道:“借你吉言吧。”她顿了顿,“元和殿的那位最近可藏得紧啊,我几乎都要把她给忘了,她这几日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吧。”
宁德含笑道:“这才是荣嫔姐姐的高明之处,急流勇退,皇上的心里会永远记着她的,总比让人厌了还在外面招摇的人好许多。她是宫中的老人,论资排辈,谁都迈不过她去,人要让别人敬你,必先自重。”
佟贵妃笑了笑,“她的病也该好了吧。”
宁德与她相视一笑,“就在这几日了。”
宁德随意地拈起一颗马奶葡萄,细细地去了皮,放到嘴里吃了,方才道:“这葡萄不错,往年的也不见有这样的甜。”
佟贵妃笑道:“你个馋嘴的丫头,我就不信皇上没有赐你,定是自己嘴馋吃完了,又盯上我这里的啦。我不与你打饥荒,待会儿让你的琉璃自己找珍珠要去,统共就一篓,你都拿去吧,吃完了再想要,我可没有办法了。”
宁德作势道:“姐姐,您就消遣我吧,我不过就赞了这葡萄几句,倒是绕出您那么多的抱怨来。不敢了,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到您这里吃东西了,下回来我必定叫琉璃自带着克食。”
佟贵妃强忍着笑意道:“就你嘴毒,有时候正是恨不得撕烂你这张小嘴,又怕皇上回头找我的晦气,罢了罢了,倒是我让着你吧!”
取笑归取笑,佟贵妃还是正了正颜色,把手中的字条递给宁德,道:“你也看看吧。”
宁德伸手接了过来,听到佟贵妃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些日子你那位金萱妹妹似乎和宜嫔她们走得极近啊,这一次在永寿宫里闹事也有她的份儿,好在还算聪明,没有冒失,倒是把敬嫔和平嫔这两个人引到了瓮中,自己全身而退。”
宁德怎么会听不出她的意思,金萱妹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还会不清楚吗?看着是她在挑头闹事,若背后没有人教她,她也不至于学得这样伶俐,自己一味地护着总归也不好。看来敬嫔那件事对她影响极深,这次跟着她们去闹事估计还是有心结的。只是有些话终究不能在佟贵妃面前明说,于是宁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天要下雨娘要嫁,她的心不在我这儿,就随她去吧,不出去历练历练怎么能明白水的深浅啊。”
佟贵妃看了宁德一眼,似乎想劝她什么,终究只是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过了良久方才缓缓道:“你自己明白就最好了。”
宁德温婉一笑。
佟贵妃现在是在学仁孝皇后,无为而治,不比当年孝昭仁皇后在世时,处处亲力亲为,丝毫不敢懈怠,从后宫的一草一木到妃嫔身上的一针一线都要亲自过问,一心想要比过仁孝皇后去,把这个后宫管得像铁桶似的,自然也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不过如今这位主子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做菩萨,放手让下面的人去闹,只要不太过分她是绝对不会出面弹压的。人人都道承乾宫里的是一个顶好脾气的主子,宁德心里头透亮,佟贵妃盯上后位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以说她比当年孝昭仁皇后更急,只是掩藏得更好。虽说她表面上事事不在乎,其实这后宫的一草一木,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宁德不知道她在这宫里有多少眼线,只是这几年跟在佟贵妃身边,让她深深了解到了佟贵妃身后的力量,就像此刻宜嫔她们还在永寿宫里折腾,这边她却连结局都已经替她们考虑好了。
无为而治,谁说不是更轻松呢?
宁德心底微微冷笑,宜嫔她们无论争得再怎么厉害,得益的永远只是站在高处的佟贵妃。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是哪方赢了都只是为她除去一个隐患而已,剩下的那个必定元气大伤。倒是自有新人来到,又可以开始新一轮的战争。这个后宫其实和朝廷也没有什么差别,皇上要拿群臣相互制约,佟贵妃更是摸透了这个办法,平衡着后宫,除了她永远不可能有一人独大的机会。
争和不争,此时似乎已经没有了区别,像荣嫔一样隐退,那更像是一种姿态。如果可以选择,宁德更愿意和佟贵妃一样在高处静默地俯视着众人,她是一个似有若无的影子,皇上的影子,佟贵妃的影子,你可以看得到却抓不住。
宁德把看完的字条顺手扔进了面前的暖熏中,两人心照不宣地看着暖熏里腾起的火苗把字一点儿一点儿地舔蚀掉。
等到暖炉里的字条连灰烬都不见了,佟贵妃才缓缓开口说道:“明日你若有空就帮我去元和殿看看荣嫔吧,怎么说她也病了那么多天了。”
宁德默默点头,还待再说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门外伺候的珍珠似乎吓了一大跳,高呼道:“皇上吉祥!”
佟贵妃与宁德对视一眼,立刻站起身来接驾。软帘揭开,玄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见宁德也在,一愣,随即笑着感慨道:“要是她们也能像你们一样姐妹情深,闲着没事和和气气地聊聊天就好了。”
宁德装作不解地问道:“皇上神神叨叨地又在数落谁呀?哪个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惹得我们的皇上不快。”她自顾自地先笑了笑,又帮玄烨解下披在身上的海龙大氅,嘱咐道,“姐姐的屋里热,别又闷出一身汗来。”
玄烨叹了一口气,宽慰似的拍了拍宁德搭在肩上的手,只是眉宇间仍旧有些隐隐的怒气,“这里才有些百姓人家里头说的家的味道。”
佟贵妃不能像宁德那样装作什么都不知,她毕竟主掌着后宫的大小事务。永寿宫的事要是真计较起来,论个失察之责,自己也难以推脱,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是因为那个宫女的事吗?”
玄烨看了佟贵妃一眼,点了点头,“你也有所耳闻了吧?这次她们闹得也太不像话了!”
见玄烨动了怒气,佟贵妃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道:“是臣妾辜负了皇上的信任。皇上把后宫交给臣妾管理,臣妾有罪,一时失察,不能好好教导众位妹妹,让皇上失望了。”
玄烨走过去扶起佟贵妃,“起来吧,这哪里是你的过错,朕知道你素来是心慈人善的,哪里有她们那么多的花花肚肠,要你帮朕看着这个后宫倒是让你受累了。朕也知道这个位子不好坐啊,看看你,这几年瘦了多少!这宫里面的琐事多,朕也向你透个底,吴世璠撑不了多少日子了,投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到时候朕准备大宴群臣,大赦天下,来个普天同庆。这后宫自然也要热闹热闹的,又赶上三年一次的选秀,皇额娘的意思还是想趁着这次机会把后宫的册封大典也一起办了,索性办得盛大些,露露我们皇家的底气。朕的万寿节,皇祖母的千秋,朕算算又要让你受累了。今年事情多,要是真的忙不过来,就让德儿帮你分担一些,不要累着了,身体要紧。哦,还有东珠的妹妹,温嫔海澜珊,朕瞧着办事也很利落,你们要是人手不齐倒是也可以叫她来帮忙。”
玄烨说了一通,又从永寿宫里赶过来,正觉得口干,见宁德已经泡好了茶递过来,笑了笑先接了,喝了一口果然满嘴清香。
佟贵妃在一旁含笑点头道:“还是皇上考虑得周详。”她转头对宁德说道,“妹妹,没事就常过来帮我吧,自己这几日精神也不济,倒是很多事不能考虑得周详。这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也不知道,还惊动了皇上,罪过罪过,你若是肯来我倒是能松一大口气呢!”
宁德正想推辞,佟贵妃却不让她有这个机会开口,“皇上,干脆此刻就把温嫔妹妹请来吧,我们几个正好一起商量商量皇上万寿节的筹办。”
宁德被她一打岔先笑了,“姐姐,这寿星还在这儿坐着呢,我们一商量不是全被他听去了,回头还要被他抱怨没心意不曾?”
玄烨摆手制止道:“倒不是为了这个理。你办事朕放心,赫弦啊,先不急着请温嫔过来。朕这次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平嫔的事,她这次做得有些出格了,朕想着不能再这样纵容她了。她也是一个大人了,不能总想着有自己的姐姐、阿玛罩着,别人就不能把她怎么样。上次宜嫔怀着胤祺的时候,她就已经出言不逊了。朕总是想着她的姐姐,念着她还小,咯布拉和索额图都是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难免娇气些,在宫里过个几年就好了。现在朕才知道,她进了宫在自己的寝宫里还是那样无法无天,对那些宫女、太监天天动辄怒骂鞭打,哪里有个后妃的样子,今天要是朕再晚去一点儿,朕和晚晴的孩子未必就保得住了。”
“这么严重?”佟贵妃反应过来,“呀,那个卫氏有了皇上的孩子?恭喜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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