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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永王府, 正房大院里人影攒动。

各人面上都是肃然焦灼, 从内到外地忙活着。虽是看着乱，却也井然有序，该擦桌的擦桌, 该抹地的抹地, 谁也不碍着谁。

永王妃跟前的邹妈妈使唤着婢女, 神情焦急：“你们这帮小蹄子, 平日里吃着喝着王府的, 什么没有？可见是米缸里住惯了, 越发地蠢笨起来。今儿是什么日子，还由得你们如此懒怠？马上十一郎与夫人就要过来院里给王妃娘娘敬茶了，你们却连敬茶的蒲团还没布置好？怎的？由得咱们世子在这寒冬腊月, 一双金尊玉贵的膝头直接跪在冰凉的地砖上么？！”

有个小婢女怯怯说道：“邹妈妈, 奴婢见到王妃娘娘的佛堂里还有好些蒲团，能先拿过来，救救急么？”

“胡说八道！”有位一等女使装扮的丫头，从永王妃的房内掀了帘子出来，低斥道，“邹妈妈让你们去找蒲团，你们便去找！找不到, 赶紧从外头买来！今日是敬茶的日子，什么不得用新的？你们竟还敢拿佛堂里的来充数？”

那丫头被骂，眼里的泪都快涌出来，另一个丫头赶紧把她拉出去, 讨好一笑：“静儿姐姐，奴婢们都知道的，这就去买。”

忽然从外头进来一个丫头，怀里捧着个油纸包，不住兴奋道：“找着了，找着了，方才去了库房，终于找出了个新的蒲团。”

静儿皱眉道：“一个怎么够？”

却是从房内传出永王妃淡淡的嗓音：“怎么不够？”

新媳妇敬茶，婆母就爱给个下马威。

永王妃这话一说，大家也就都明白了，方才还忙乱成一团的外厅，瞬间安静下来。

静儿与邹妈妈对视一眼，将原先备下的成双成对的物事，全都撤了一只。厅内的座椅，也只剩三把，是预备着给永王、王妃、世子的。

唐莞今日早早就醒来，虽说昨夜累了大半宿，腰酸腿软，但她并不敢怠慢，天只有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清醒得心台如明镜。

她知道，敬茶这槛，肯定没那么容易跨过去。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赵思骋也被她弄得半梦半醒的，而后他的手攀上来，温柔地揽住了她纤细的腰。

唐莞被他拉到身前，后背肌肤贴上他滚烫坚实的胸膛，他的嗓音尤带困意：“身子怎的这样凉？不睡了么？”

唐莞的声音却清醒的很：“……睡不着了。”

他轻笑一声，搂她更紧：“这天才擦亮，你便睡不着了，是昨晚没有好好累着你？”

“……”唐莞耳根子发烫，轻声道，“你只管说这些浑话便是，看我理不理你。”

赵思骋听她害羞了，重又正色道：“好了，我在逗你呢，知道你是担心今日给父亲母亲敬茶。你只别怕，一切都有我在。他们不敢刁难你。”

“……你总归还是他们的儿子，若他们当真刁难起来，你又能如何。”唐莞微微一叹，“时辰还早，你且再睡一会儿，不必担心我。”

赵思骋却起身道：“嗯，不睡了，起来给我家娘子梳洗画眉。”

他从前就有这样的习惯，不去衙内的时候，总会比她早起一炷香的时辰，为她亲自备好热水来梳洗。

他与她画的眉，秀丽精致，是她最喜欢的。

他将外袍穿上，而后展开双臂转过身来，笑吟吟地望着她：“要替为夫更衣么？”

唐莞撑着双臂坐起来，倾泻满头如瀑青丝，纤纤素手伸过去，替他将衣袍的腰带系紧了。

他却笑着瞧她，良久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俯身亲了亲她，呢喃道：“我的莞莞这样美。”

唐莞不由自主抚上自己面颊，觉得奇怪：“不过就是与其他人一样，一双眼睛一个鼻子，哪里就很美了？”

赵思骋扑哧一笑：“美人，大抵都是美而不自知。”

二人说话间，翠娥已叩门进来，见他俩郎情妾意蜜里调油，快快地将手里的金盆搁在梳洗架上，垂着头，也不敢去瞧，脸倒是先红了半边：“世子，夫人，热水已经打好了。”

唐莞知道她尴尬，便笑道：“好，你先出去候着吧。”

翠娥啊了一声，抬眸去看她：“夫人不用奴婢伺候梳洗么？”

唐莞笑着瞅了身侧面容俊朗的赵思骋一眼，“这儿有位神通广大的人，他自会将一切都处置妥当。过会儿若是有其他事，我再叫你们进来伺候。”

翠娥会意一笑，便也悄悄掩上门，退了出去。

外头已然破晓，冬日朦胧的晨光透过窗棂，隐约可见光束下淡淡飞舞的尘埃。

唐莞坐在梳妆台前，瞧着镜中的自己，还有赵思骋修长如竹的背影。

——他正为她画着眉。漆黑凤眸定定瞧着她，神情极度专注，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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