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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沈安今天鬼鬼祟祟

皇上今天很惆怅, 其实他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过得还算不错, 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就连混球沈安都消停了一阵子。

而现实告诉他，有些平静那仅仅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有些人没有在你眼前上蹿下跳, 那他一定是在憋大招。

看着跪在自己眼前,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沈安, 皇上今天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造了不少孽, 要么就是抢了沈安的老婆或者挖了沈安祖坟之类的。

沈安先是哭诉了一下衙门里的活有多么的繁复, 又说他自己多么的无能无法替皇上分忧，最后，兜兜转转：是我不行, 是我无能, 皇姑父你炒我鱿鱼吧，我不想干了！

皇上看着沈安那张好看的脸，非常想告诉他，我知道你废物你无能，这是事实，但是我不能让你滚蛋，因为你一旦野狗脱缰, 就更管不住了。

可他是皇上，就算心里想骂沈安，也要用更委婉的方式骂。

“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正缺少你这样的国之栋梁替朕分忧, 这个位置除了你之外，再没有别人更合适了。”皇上说得很真诚，沈安怀疑他在骂自己，并且证据确凿。

“皇上，您是不知道衙门那地方，整天都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我往里头一坐，看着那些比我爹岁数还大的人跪在我面前，良心实在不安啊！”沈安说得言辞恳切，可皇上毫不留情地拆台。

“这活只有你合适，你要是不乐意，就进宫去灵囿里头耍猴去吧，除了衙门也就这个地方适合你了！”灵囿是皇宫里饲养飞禽走兽的地方，皇上本以为能吓着他，没料到沈安两眼放光：“这个地方确实适合我！我最喜欢猴子了。”

也许同类之间确实存在着这种诡异的吸引力。皇上在心里默默下了这个定义。

而浑然不知在皇上心里已经把他和猴子画上等号的沈安还在美滋滋的想，其实去灵囿也不错，哪天把那只小老虎崽子偷出来给步蘅看看，像她这样没有见识的人，一定没见过这样的虎崽子。

沈安想得挺美，皇上看着他的表情就生气，朝廷要是多几个像沈安这样的中流砥柱，他的朝廷不就要亡了吗？皇上甚至一瞬间想，现在朝堂上有沈延年和沈安这两个大小草包，要不他赶紧退位当太上皇吧，他还是让别人来承担丢掉江山的骂名更好。

想归想，心力交瘁的皇上觉得和沈安说这几句话，比看一整天的折子还要疲惫，沈安依然浑然未觉，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皇上，你告诉我，你觉得我哪里做得好，我改还不行么？只要你革我的职，让我怎么着都行！”

沈安就是个滚刀肉，嬉皮笑脸地每个正形，皇上叹了口气说：“你现在身上还有官衔儿，辞了官之后，你可知道你往后的生计就全要仰仗步蘅的享邑了？你这不就成了……成了……”小白脸这三个字，不能从一国之君的嘴里说出来，皇上没说，让沈安自己领会精神。

可是沈安又不傻，他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皇上放心吧，我们的私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小白脸是不可能的，软饭也不会吃的，沈安甚至在心里颇为自得的想，从今往后，他早晚有一天要让步蘅知道，自己绝不是一事无成，她不过是自己豢养的一只金丝雀！

坐在御座上的皇帝看着沈安眼神涣散，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衙门确实不适合让他再去了，好端端的一个人，眼瞧着要疯了！

“罢了，明日你把官服交还给官府，往后不用再去了。”皇上抬起手捏了捏眉心，“还有事吗，没事就滚吧。”

沈安根本不把皇上的讽刺放在心上，他恭恭敬敬地给皇上行礼，姿态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谦逊：“多谢皇上，皇上圣明！”看他喜上眉梢、小人得志模样，不知道还以为皇上给他加官进爵了。

从来都没有像今日一般神清气爽，沈安觉得掖庭的天空都比以往的更蓝，门口立着的小黄门看着沈安沾沾自喜的模样，也笑着说：“也不知道沈大人有什么喜事，竟然这样高兴。”

沈安今天心情好，也出手阔绰，许久没有打赏过奴才的他，从衣袋里摸出一些碎银子递给他：“给你沾沾喜气，爷今儿被革职了。”

笑容僵在那小黄门的脸上，他的手悬在半空，碎银子也不知道该不该收下，沈安催促：“愣什么呢？还不快收下，爷举着手怪累的！”

听了这话，那小黄门终于默不作声地把钱接过。看着沈安的背影，他脸上的忧虑神色更甚，了不得了，沈二爷失心疯了！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沈安被革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沈延年的耳朵里。他刚从掖庭回来，连朝服都没换，就怒气冲冲地来到了沈安府上。现在的沈安心情格外的好，如今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四仰八叉地晒太阳，自己眼前的阳光被人挡住了，八成是小六子这没眼色的蠢奴才，他连眼皮都懒得掀开：“你这龟儿子，挡着老子晒太阳了，赶紧给老子挪开，不然我揍你！”

眼前那人动都没动一下，沈安猛地睁开眼：“你还要我说几……父父……亲？！”

其实有时候，沈安觉得他爹也挺不容易的，怎么这么多年还没有被他这个不叫人省心的不孝子给气死呢？

他看着他爹的表情，总觉得他爹下一秒就会骂他。

“逆子啊！”沈延年指着沈安的鼻子，“皇上的恩典旁人求都求不来，你竟然主动辞官，你真是把我的脸都丢光了！”

如今院子里只有沈安，沈延年也没有给他留面子：“你可知道从今往后，你每个月都要靠步蘅的享邑生活了？你这和吃软饭有什么区别？”

如果真的可以，吃软饭沈安也能吃得很香并且心安理得。

沈安觉得，自己的快乐不被人理解其实也挺难受的，他就任由沈延年骂，这么多年早就把他老爹的脾气秉性摸得清清楚楚，他老爹嘴上对他不留情面，其实心里还是很疼爱他的，在他小时候，他爹还会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私房钱给他买糖葫芦。

下一秒，沈延年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这是我这个月攒的，先留给你，不要成天吃软饭！”沈安分明还看见了他老爹眼中一闪而过的肉痛神色。

“不用不用，”沈安连连摆手，甚至心里还有几分被人瞧不起的不服气，“我也不至于过不好，这点钱你还是留着喝酒吧。”

正中沈延年下怀，他立刻把银票收了起来：“你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娶妻之后，也得像个男人一样，不能再无所事事了。”沈延年了解沈安的性格，他是个能偷懒绝不会努力的人，能躺着就不坐着万一尝到了软饭的甜头，往后吃惯了软饭可怎么得了。

沈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沈延年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当作耳边风刮走了，他额角的太阳穴跳了跳，而后毫不犹豫地说：“若是步蘅要和你和离，一定求她别闹得太难听！”

越说越难听了，找了个由头，沈安可算是求爷爷告奶奶地把自己的父亲送了出去，等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他虚弱地躺在摇椅上，感觉自己去了半条命，这时候他又听见了一阵浅浅的脚步声，他循声看去，只见步蘅从院门外走进来，走到离沈安不远的地方：“你今天的大字练过没有？”

她依然睁着那双好看的眼睛，瞳仁里倒映出沈安的脸庞来，这样一个看上去温柔如水的女郎，质问他的语气竟然让他想起了之前那位八十多岁的夫子，心里莫名心虚。

沈安看见步蘅，一骨碌爬起来，心虚归心虚，他依然美滋滋地走到步蘅身边说：“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被皇上革职了！！”

步蘅点点头，看着沈安喜上眉梢的模样，脸上也缓缓浮现一个浅浅的笑容：“恭喜恭喜！”

从宫里到宫外，许多人都在替他惋惜，他自己真正的快乐无人可以分享，真正的知情人也只有步蘅而已，沈安突然觉得，这就像是他们两个人一同保守的同一个秘密一样，这种感觉新奇而有趣。

革职归革职，步蘅根本没有忘记自己之前问沈安的那句话，现在她伸出手，手心朝上对着沈安：“今日的大字写过没有？拿来给我瞧瞧。”

沈安心虚地看了一眼步蘅：“我这……这不是忙着呢嘛，我这就写！”

步蘅点头：“今天写三十页，写不完别睡觉。”

沈安正抻着脖子等晚饭呢，现在离天黑也不过就是一个时辰的事儿，三十页大字就是让他写到明天早上也写不完啊，沈安哀嚎一声：“我写不完怎么办？”

步蘅朱唇轻启：“头悬梁，锥刺股。”

沈安这一下午懒懒散散的样子步蘅都看在眼里，沈安好像生来身上就带着懒筋，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不时刻敲打，一定会犯懒。

也奇了怪，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安，在心里就怕极了步蘅，吃完晚饭，老老实实地点灯熬油写完了那三十页大字。

*

沈安如今便确确实实成了立雪堂分号的掌柜，他每天的工作热情空前高涨。

京城里那些溜猫逗狗的二世祖们，每次经过永宁东巷的时候都能看见沈安脸上带着招牌式的笑容，手里拿着几个衣服样子：“瞧瞧新到的花样吧，四舍五入不要钱，买到就是赚到！”

沈安不要脸，只要是他喜欢做的事，做狗他都愿意，更别说如今，他能挣来的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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