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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沈安今天献殷勤

拙政园里的气压压得很低, 两位大理寺卿正立在皇上面前, 其中一位名叫曹政桓，今年不过四十出头，是去年恩科出身的榜眼, 是当今天子的门生, 为人刚正, 是朝堂上出了名的诤臣。

他说的话, 皇上向来也能听进去几分。

“李平君用的百日红, 是从南方百越一代流传出来的苗药, 如今竟然流落到了京城里，此事不可说是不蹊跷，显然是京中守备没有严防死守的缘故, 京中布防向来由青河郡王裁定, 今日是百日红，若他日是鹤顶红，毒害的不知又要有多少人！”

这事确实是皇上没有深思的，他沉吟片刻后问：“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查！”曹政桓沉下脸色，“从青河郡王开始查！”

*

沈安的这位夫子名叫柳潜，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 须发皆白，原本就是给云舒开蒙的夫子，脾气最是温和。

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颗海纳百川, 与世无争的性子，挂在嘴边儿的话就是：“没事，不着急。”

在和沈安沟通之前，步蘅专门面见过柳潜，她诚恳地对柳潜说：“沈安基础很差，还请夫子不要过多苛责。”

柳潜笑得慈眉善目：“无妨，底子再差的学生我都见过，我会因材施教的。”

步蘅这才放下心来。

沈安这么大年龄拜师，实属少见，柳潜这一辈子收了不少徒弟，大都是给五六岁刚懂事的小娃娃开蒙，他捏着自己的胡须，看着沈安，还有几分不习惯。

沈安如今是打定主意要好好读书了，对着柳潜态度亦是十分尊敬的：“夫子在上，受沈安一拜。”

“好孩子，快起来。”柳潜过去面对的都是孩子，这句话脱口而出。

沈安心里听着别扭，他咂摸咂摸滋味，怎么听怎么觉得柳潜这话，像是在安抚刚开蒙的小孩。

步蘅今日有意避开了，书房里只剩下了沈安和夫子两个人，柳潜用十分慈爱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一番说：“过来，你写篇文章给我看看底子如何。”

沈安：“写什么文章？”

柳潜的目光越发和善了：“无妨，随便写就好，骈文散文律诗都行，不用讲求对仗工整。没事，不着急。”

沈安：啥是对仗工整？啥是骈文散文？

在夫子期待的目光之下，沈安磨磨唧唧地走到书桌边，提起毛笔想了很久，终于慢吞吞地在宣纸上默了一首《咏鹅》。

柳潜：“……”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昧着良心说：“字体工整，孺子可教。”

柳潜好歹也是带过许多学生的人，他自认为教学理应以鼓励为主，今日他想要为沈安讲授的是《中庸》这本书，他把书翻开，看着沈安说：“你来把第一段读一下。没事，不着急。”

“天命谓……谓之性……”沈安看多了话本戏折子，那些文字浅显易懂，流畅通俗，比这些晦涩的儒家学说简单生动太多。

这一段话，沈安念得像天书一样，念完之后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

不认识的字太多，他念完之后甚至有几分不知所云，他抬眼看了一眼自家夫子，只隐约看见他脸色铁青。

他咬着牙说：“没事，不着急。”

柳老夫子教了这么多年的学生，他觉得自己什么大风大浪都已经经历了，他放弃了让沈安自学的念头，把书端起来：“今天我来给你讲第一篇。”

沈安老老实实地跟着夫子学了一下午，到傍晚的时候，柳潜终于把书放下，气若游丝地说：“今日晚上记得温书。”

看着比来时还要苍老几分的夫子，沈安犹豫着邀请：“夫子留下来一同吃饭吧。”

在柳潜眼里，沈安就仿若是他的催命符一般，他站起身，多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不必不必。”

他甚至有几分心痛的想，要是继续教沈安两年，他保不齐会猝死。

沈安本就是个聪明人，柳潜教书又颇为耐心，哪怕他再愚笨，追问几次，他也不会觉得心烦，一天的课业下来，他也确实有所收获。

吃过饭，沈安终于送了一口气，如今春光正好，坐在院子里就能看见天际宛若火烧的晚霞，好不美丽。

他摇着折扇坐在躺椅上，心情开始变得惬意起来。

吃了两颗葡萄，就看见小六子走了过来，对着他说：“二爷，叶公子递了牌子进来，正在门口等着，说是有急事求见二爷。”

叶寻这厮，绝对没什么正经事，一准儿又和那小辛夷有关系，他摆手：“不见不见，让他快滚。”

小六子摸摸鼻子，试探着说：“二爷，我瞧着他挺急的眼眶都是红的，二爷要不还是见一见吧。”

沈安心烦意乱地扇了几下折扇：“让他进来吧！”

叶寻走进院子里，就看见沈安悠哉悠哉地坐在躺椅上打扇，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沈安面前：“沈兄救我！”

沈安听他这么说，心里有几分茫然：“救？”

叶寻眼里焦虑神色更甚：“百日红流入京城，皇上笃定是我父亲御下不严，勾结外臣，今日已经把他叫进宫里了，我们全家都焦头烂额，我没有办法只能来问问沈兄的意思。”

青河郡王是从他父亲手里继承的爵位，本身也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身上挂着闲差，过的是闲云野鹤的日子，平日里在京城里也没什么朋友，自然也没有树敌，如此一来，便显得有几分孤掌难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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