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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四十一

陈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的梦向来是灰色的剪影, 一帧一帧地、动。光源好像是她的眼睛, 就那么一星半点烛光，然后剪影缓缓游移着、切换场景。她看到全家人都还在的时候，奶奶在炉火边煨汤, 爷爷在小院子里烤红薯, 食物的香味串成了一条绵延、飘忽的白线。她的爸爸在床边给她讲故事, 妈妈站在楼梯上, 以一种上帝视角笑着看他们。

一切都是安静的, 所以没有争执、也异常和谐。

陈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昏昏沉沉的,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正好赶在了黄昏与夜晚交接的那个点，红色的晚霞像血一样，然后被铅灰色的云缓缓盖住、盖住了。

出乎意料的是, 她并没有发消息出去, 多半是眩晕的那个瞬间引起的幻觉。她瞥了一眼对话框，对话还停留在安择明的疑问当中，这个问题令她胃里一阵翻腾。

陈希有点反胃，于是下床喝了点水，感觉好了些。

她正在想应该怎么回安择明，却突然有一条新消息发了过来，是陈希的化学老师给她安排的导师。这位导师是博士生导师, 陈希总觉得让他带自己有些大材小用。博导的名字叫做徐鹤唳，陈希还没有见过。

徐鹤唳：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白鹭让我跟你聊聊大学的事，现在有空吗？

林白鹭是陈希的化学老师，按理来讲, 开学后应该是陈希先联系徐鹤唳的，只不过陈希的日子过得很迷，给忘记了。她一听导师这么说，马上回复道好的好的，我来办公室找您。

徐鹤唳回复了一个笑脸：白鹭的学生，直接带去咖啡馆吧。校门口步行街边上开了个书吧，我在那等你。

陈希见到徐鹤唳的时候，觉得其人如名。徐鹤唳很斯文，戴一副金丝眼镜，看着很白净，皮肤是男人少见的细腻红润，却丝毫没有女气的成分。陈希不禁想到了无间道里的杨锦荣，两个人之间竟然有些莫名的相像。

徐鹤唳讲话也斯文，冲陈希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坐在对面。陈希坐下的时候大气也不敢出，徐鹤唳显然是个很有底蕴的人，他的话很少，像一面蒙着黑纱的镜子。陈希能从其中看到影影绰绰的自己，却看不太真切。

“很像。”徐鹤唳说。

陈希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很像？什么意思？

徐鹤唳补充道。“很像白鹭小时候。”他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那时候白鹭也跟你这么大，白净，扎马尾，很青春。我们已经认识二十年了。”

“您和林老师是高中同学吗？”陈希问。

“啊，是的。当时她跟我说你的时候，我还在想，什么样的小姑娘值得我特别对待啊，后来你自己过了线，根本没有我帮忙。今天见到你，才明白原因。”

“我和林老师很像？”陈希有些讶异。

“是的，你们很像。”徐鹤唳的眼底竟然莫名地闪了闪，然后笑着跟陈希说。“我来跟你聊聊大学比较重要的事情吧。”

“好，谢谢您。”

“大学重要的事情有这么几件。平时的课可以不听，但考前一个月的课要认真记笔记，那时候的都是重点，还关联着第二件事，奖学金，奖学金其实很好拿，百分之五十的人都能拿到奖学金，但我希望你能拿一等。还有就是各种证书，我建议你考，因为学校里考证很方便，一旦步入社会，什么就都要钱。大学的人际关系无所谓，有一两个能说得上话的就行，至于学生会，就是一帮小孩儿组团玩的，想参加就参加，不想也没什么。还有，千万不要挂科，补考是很麻烦的事。你要是想继续读研的话，我这边就更有优势，因为我认识一帮教授，分布在各个高校里。”

陈希听得糊里糊涂的，但又莫名地觉得舒心，面前的人仿佛为她画了一幅蓝图，她能透过只字片语看到自己的未来。待在学校里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就仿佛只要待在学校里一天，就会变得更加优秀一天。

徐鹤唳又陆陆续续地跟她讲了一些，陈希一面听一面应声。她的手边是徐鹤唳给她点的冷萃茶，一股甘甜和热水泡的很不一样。

那时候的陈希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她见过最大的世面恐怕就是安择明。而见到徐鹤唳之后，陈希觉得自己仿佛开启了一个新世界。只不过这个新世界，虽然是徐鹤唳描绘给她的，却隐隐约约地，总是带了一点林白鹭的成分。

陈希的感知能力向来很敏锐，于是问道。“那林老师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

徐鹤唳突然问道。“你有没有走过整个学校？”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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