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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四十二
安择明说那句话的时候, 陈希耳机里正好放着王菲的百年孤寂。
王菲的有些歌很鬼, 不大像是人间的调调，懒散、飘忽、不屑一顾——好像都是，又好像很难用一种准确的形容词描述。陈希听着渗了点, 再后来, 陈希听关淑怡、麦浚龙, 越来越喜欢上这种致命的调调。
听得多了, 她自己也就透出这种味道来。很久很久之后, 她才明白, 这种调子的本质是，孤独。陈希很久很久之后才觉出孤独的滋味，
陈希经常会想起安择明, 她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想念。她会想很多关于安择明的事, 来回循环那一点匮乏的回忆，然后她会想到现在、和他们的以后。陈希想过无数次自己的以后，她想过自己穿婚纱的样子，她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穿婚纱新郎会是谁，她想过如果她和安择明在一起小孩子应该叫什么名字，她想过很多很多个以后，但是却总是会被安择明一句话又噎了回去。
她清楚地记得几乎没有回应的那两个月, 整个人就好像一块贫瘠的海绵，唯一能浸染的成分就是眼泪，使她并不那么快就枯竭。实际上，陈希回忆中的安择明, 自己想象的成分居多，他们并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回忆。
或许也是那个时候养成的习惯，陈希每当陷入自我意识的时候，脑海里都会无限循环和重复一幕又一幕让她伤心失望的画面。这断乎是一种自虐。
正在此时，安择明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面是他和另一个女孩，他们坐在出租车上，女孩捂着半边脸正在偷偷地拍照片。这个女孩看起来很灵动，但是陈希已经不记得她是谁了。很熟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陈希的心情好像并没有因此变得很差，而是冷静地问道：这是谁。
安择明那边的正在输入跳了几下：我高中的时候。
安择明这么一说，陈希就想起来了，这姑娘是叶染。但是安择明发这张照片给自己是为了点什么？陈希不敢问。
安择明似乎发现自己对陈希有些刻薄了，当他有这种意识的时候，就会想办法扭转这种情况，于是这些日子，无论陈希多么冷淡，他都非常热情，天天想跟陈希打语音。自己的个性签名也换成了：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
正在此时，一条视频消息又戳了过来。
陈希正坐在桌子前发呆，顺手就按了下来。对面是一张熟悉的脸，对方的眼睛里甚至还闪着莹莹的光芒。这样的光芒，陈希只在他面对叶染时见过。
陈希的心跳得很快，因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手足无措。
安择明在床上翻了翻——像一条翻身的咸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笑着突然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些天做什么去了？”
陈希便按着他的指引问道。“你做什么去了？”
安择明又哼笑了两声：“最近忙家里的事，丽华大厦的柜台差点赔了几百万，后来想办法给它盘活了，当时差点把我给急死。”安择明的语调模模糊糊的。“现在想来也没啥急的，可能还是我没见过世面。”
陈希嗯了一声。“那这不能怪你，放谁身上谁都急。”
安择明：“对了，这也就是我没怎么回你消息的原因。”
陈希的呼吸一窒。“那你和叶染……”
安择明：“那也是故意气你的，那会不知道为什么火大。我跟她根本不可能了，就是见面吃了个饭。你知道吧，都变了。”
陈希想了想，问他。“变了就不可以在一起了吗？”陈希接着说。“我那天听我的学长说，一个厉害的男人，不在于他做什么事都有不同的女人，而是无论他做什么事，陪着他的始终是那一个女人。”
安择明立即反驳她。“我不这么觉得。有次听广播，里面那个男的为了爱情要死要活，我心里想这东西怎么可以是这样？大概也就是自那之后我就想开了，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脸？”
“可是，人跟人的情况不一样。女孩子又没做错什么，一定要抛弃她吗？”
安择明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话来。隔着一层屏幕，陈希看到安择明眼底的光亮闪了闪，又很快转移话题。“不过我们这个男生寝室是真的令人快乐，对面就是女生寝室。你知道吧，我买了个望远镜。”
陈希：“……望远镜？”
安择明哈哈一笑：“你以为我是为了看妹子的吗，你错了，我是为了研究星象，比方说什么双子星啊……”
陈希打断他：“你可得了吧，你就不能好好谈个恋爱？”
安择明哼了哼。“那不得每种类型的都尝试一遍？新鲜的姑娘这么多。”
“看你这话说的，你以为你在菜市场挑水果呢？”
安择明没想到陈希会突然问这么一句话，于是他模模糊糊地开口。“她们是她们，我从来没拿你当水果。”
“那你拿我当什么？”
安择明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那你跟我说过的这些话有没有和别人说过？”陈希问。
“没有。我跟我那些朋友在一起，只谈吃喝玩乐，我跟我家员工在一起，只谈未来走向和利益，和家人在一起就谈谈生活跟理想，跟你说的这些，别人还真都没听过。”
“那我应该荣幸吗？”陈希笑了笑。
“还好吧，你是不太一样，但我真的说不出来哪不一样。”
“慢慢来吧。”
陈希对于安择明，似乎是真的生不起来气。原本满心满眼的委屈，却总是能在对方的死缠烂打软磨硬泡里化解下来。
安择明又问。“那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
陈希的目光暗了暗，最后倒也实话实说。“我在想你。”
安择明满意地笑了笑。“是吧，其实我也挺想你的，但就是太忙了走不开。”
陈希没说什么。
安择明问：“那你想不想见我？”
陈希：“……想。”
“安排。”
安择明对陈希的感情很奇怪。
是的，他并不想好好和陈希在一起，但又不想陈希离开。安择明偶尔也会感受到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并不是个什么小猫小狗小物件。把她攥在手心里的时候，她是热乎的，甚至还能感受到她脉搏的跳动，里面涌动着源源不断的、温热的血液。
安择明其实比陈希更早一步地了解到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在叶染和他分手的时候。大概每个人都经历过重要的人的离开，那个时候的安择明，心情不比陈希好到哪去，只不过那时候很幸运，他身边还跟着个陈希。
安择明偶尔也能念起陈希的好来，只不过那一抹轻飘飘的、风一样、就飘散了。他并没有感受到陈希有多重要，就好像买什么珍贵物件，附带了一件称心的附属品。无论多称心，都只是附属品，有了开心，没有也就那回事。
但安择明的行动力向来是好的。
所以在周末的时候，陈希被电话铃声震醒了。听见安择明声音的时候，陈希是一脸懵逼的：“什么？校门口？什么校门口？你在我校门口？什么？你在谁校门口？？？”
事情就是这么尴尬。
而安择明总能把事情变得更加尴尬，他戴着个大黑墨镜，往红色Z4边上一靠，等着陈希出现。边上行人陆陆续续、七嘴八舌。
“这，搁这干哈啊，拍戏啊。”
“这男的是男一吗，怪痞的。”
“啥片啊这么动作。”
“当然是爱情动作片了，你是不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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