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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五十三

陈希的余光扫过包厢, 跟她之前想象得差不离。这个金碧辉煌的包厢, 说白了也就是高端KTV。

陈希没有享受过有钱的日子，她连去KTV都很少，但是她喜欢听歌, 可能是听歌听得多了, 所以就有了一个愈发明确的喜好。越怀旧、越小众的歌, 她听得越有滋味。比方说关淑怡、麦浚龙、黄耀明等老牌港星。

说来也巧, 这边正点着人, 那边就开始点歌了。这首歌陈希是听过的, 关淑怡小姐的，缱绻星光下。

当时陈希并没有看向对方，她在关心自己的处境。陈希站在那一排女孩里的时候,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骆驼祥子里某一段。

小福子长得不难看。虽然原先很瘦小, 可是自从跟了那个军官，很长了些肉，个子也高了些。圆脸，眉眼长得很匀调，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可是结结实实的并不难看。上唇很短，无论是要生气, 还是要笑，就先张了唇，露出些很白而齐整的牙来。那个军官就是特别爱她这些牙，她显出一些呆傻没主意的样子, 同时也仿佛有点娇憨。这点神气使她——正如一切贫而不难看的姑娘——象花草似的，只要稍微有点香气或者颜色，就被人挑到集市上去卖掉。

这是骆驼祥子里对小福子外貌的描写。

这点神气使她——正如一切贫而不难看的姑娘——象花草似的，只要稍微有点香气或者颜色，就被人挑到集市上去卖掉。

她想到这一句的时候，突然觉得和自己有些相像。想着想着，唇角卷起一个味苦的笑意。

似乎就是这个笑，一个干净整齐、带着眼镜的男人点了她。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坐了过去，看见男人的手上握着一个话筒，原来先前那首歌是他唱的。坐在这个男人身边，陈希突然想起了她的父亲。

似乎有点不合时宜，但是这个男人身上的的确确有一种父亲的感觉。

陈希不知道怎么聊，也不会玩儿骰子，倒了酒之后，就坐在一边听他们谈生意唱歌，一边扫视包厢氛围。这个场子地方还算宽敞，有些姑娘已经玩得很开了，陈希是做不到那么开的。

本场主咖是个当官的，被称之为局座。局座身旁跟着两个女孩，都非常年轻，一个是新人歌手，这个女孩唱歌非常好听，中气十足、元气满满。另一个短发素颜，很水嫩，什么也不做，就在一旁玩手机。

敬完酒以后，陈希跟她旁边的客人闲聊几句。他已经有老婆孩子了，看起来也不像是喜欢寻欢作乐的人。

客人：“我们这算好的，就是喜欢玩。有的房动手动脚，就知道蹂躏小姑娘。”

陈希：“我知道，听说过。”

然后陈希的视线转移到局座身上。陈希是想象不到那个画面的，一群人围坐在他的身边，点烟倒酒赔笑脸，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夸赞、唱歌夸、喝酒夸，就连抽烟都有人夸他姿势帅。在这一瞬间，包厢里没有男人，女人，只有大佬与小弟。

局座保持着这个众星捧月的姿态，他大抵已经是中年了，但精神奕奕，两只眼睛非常有神，就是那种可以洞悉一切的清透。这个人想必办事能力也非常的强，再加上这样的氛围，他的身上似乎加持着一个权力的buff，闪闪发亮。

在他的头顶，隐隐约约地闪烁着两个金色的光圈，权力、金钱。

陈希旁边的客人去敬酒，回来之后有人点了一首煽情的歌。这首歌过于煽情了，以至于陈希想问一些煽情的问题。于是陈希就问他：“您已经来这十八年了，那十八年前您是什么样的？”

客人看了她一眼，似乎惊讶于为什么会问这个，然后沉默了很久，开始抽烟。

“我比你大十八岁吗？”

“十六岁。”

那个客人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陈希不知道十几年之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她也没法预料自己的以后。只是散场的时候，陈希的客人突然回过头，跟她说。

“谢谢你。”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只不过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诧异地看向了她这边，这帮讨宠逗趣的小玩意也这么厉害了，都能让自己的客人跟自己道谢了？

其中目光最意味深长的，就是带陈希进房的副理，当天结账的时候立刻留了她的联系方式，跟她简单地沟通了一下，教她帮自己拉客人。陈希一脸懵地说自己没留联系方式，副理就说你是新来的，没留很正常，以后记得留联系方式。陈希说好的姐。

感觉颇是和气。

陈希仿佛结束得很早，回到大厅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没下班，领班就坐在最里面，眯着眼睛看她。“你今天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陈希问。

“客人怎么样？”领班问。

“挺好的。”陈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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