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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上元
再见到卫侍郎的这张面孔，江晏白觉得已仿如隔世。
上辈子在大邺宫中, 唯一站在自己这边的, 愿为自己的愚钝之见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 只有他卫侍郎。
而自己，却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卫叔叔, 将整个卫家, 拖进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听到江晏白口中的这声卫叔叔，卫侍郎愧疚的低下了头，沙哑道：“主子这般称呼, 岂不是折煞了老臣，万万不可。”
“怎会是折煞？你卫侍郎当得起我的这声叔叔。”江晏白欣慰的拍了拍卫侍郎的手。
望着自己手掌下的这双手, 江晏白眼神闪过一丝不妥，便快速的收回了手。
这辈子，他不能再连累卫家了。
“主子, 这段时日您对老臣一直闭门不见，可是老臣做错了什么事情, 惹得主子不高兴了吗？”
江晏白低沉着眼眸, 双手背于身后。
“哪里是生叔叔的气, 叔叔也应该有所听闻, 我不是仅仅对你闭门不见，我遣散了歧阳殿中的奴仆, 对所有人皆是如此。”
听到江晏白这番话，卫侍郎紧张的凑到他的面前，小声道：“主子这番, 寓意何为啊？”卫侍郎看着江晏白决绝坚定的目光，试探道，“莫不是，主子同老臣说的那些大业，都弃了？”
“是弃，也不是弃。”江晏白仰头望了望触手不可及的夜空，“只是我倦了，懒散惯了，对那些大业已提不起兴致了。”
与他从前想要的自由相比，他现在更想要的是身边这些人的平安。
“可是，主子要老臣备下了马匹、粮草、兵器均已妥当，主子此时放弃，有违天时地利啊。”
望着卫侍郎不解的神情，江晏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卫叔叔，福兮祸兮，何况所谓的天时地利，并非我江晏白的天时地利，卫叔叔可明白？”
听着江晏白的话语，卫侍郎已是一头雾水，却只能认命的摇头道：“老臣虽不明白主子的意思，但既然主子已下定决心，老臣也无话可说，不过若是主子他日又转变了想法，只要一句话，老臣必将万死不辞。”
江晏白低头一笑，这般忠于自己的，也就是只有他一个卫叔叔了。
“主子，那老臣就先告退了。”
见卫侍郎俯身行礼后准备离开，江晏白抬手拉住了他的手臂，神色紧张了起来。
看着江晏白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卫侍郎低声问道：“主子，可有何事要同老臣说吗？”
放下手臂，江晏白低头沉默了片刻，便慢慢抬头望着卫侍郎道：“不久前卫叔叔不是同我道起过，说是要将卫家的独女送进宫中吗？”江晏白双手交错在一起，神色慌张了几分，“不知卫家妹妹如今在哪处院所，哪处宫殿，我也好能关照一番。”
听到江晏白这番话，卫侍郎原本还平静的面孔一下子变得苦恼了起来。
见卫侍郎神色紧张，左右为难的模样，江晏白眉头一蹙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老臣也不瞒主子，原本老臣是有意将小女送进宫中，望能在皇上那边儿帮衬到主子，可是，可是……却不料，小女她逃跑，失踪了。”
“什么？欢儿失踪了？”江晏白心里一慌，一把拽住了卫侍郎的手臂。
难怪自己在宫中寻找了许久，也未听说过有位卫姓的妃子，难怪自己苦苦寻觅了那么久，这宫里的女子，也无一人像她。
原来，她一开始就从未踏进过大邺的皇宫。
“主子怎会知，小女的闺名？”听到江晏白方才破口而出的那声欢儿，卫侍郎不禁瞪大了双眼。
江晏白神色一变，讪讪的放下了手。
他脚下踉跄了两步，恍然一笑道：“不是卫叔叔曾经同我提起过吗。”
自己刚重生的那几日，在偌大又空无一人的歧阳殿里，支撑着自己的便是对欢儿的念想。
想着她正一步步向自己靠近，自己便又有了面对这桎梏一生的勇气。
可到头来，原来不过是老天又和自己开玩笑了。
想着想着，江晏白不禁低头一声释然的笑。
欢儿未进宫也好，这样她就不会为自己而丧命了，皇城之外天大地大，她若是能逃得远远的，这性命也算是能保得住了。
“唉，欢儿一向是温婉听话，这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偷偷溜走了，老臣派了许多人手四处去寻找，至今仍未寻得半点蛛丝马迹。”
看着卫侍郎担心的样子，江晏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卫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安然无恙的回到叔叔身边的。”
“但愿如此吧。”
回到歧阳殿，江晏白燃起了桌案上的蜡烛，借着盈盈烛火，他拿出了藏在怀中的画像。
抚摸着画上的淡淡斑驳，江晏白眸色微动，半分氤氲。
自己无数次在脑子里想象着欢儿的样貌，可这辈子，自己怕是无缘得以想见了。
看来，他和欢儿的缘分，也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江晏白将手中的画像整整齐齐的叠好，在放回怀中的刹那停了下来。
低头看着手里泛黄的纸，他犹豫了片刻，起身将它放置在一枚空着的锦盒中，合上盖子，他珍视万分的摸了摸锦盒的纹路，便将它藏在了柜子内的最下侧。
望着安安静静躺在柜子中的锦盒，江晏白低头释然一笑，重重的关上了柜门。
起身后，他环视了一圈这空荡荡的歧阳殿，却不见那个小东西的身影。
江晏白踏出寝殿，在院子里紧张兮兮的四处探了一番，却还是寻不到他。
又跑了？！！
他站在院子里咬牙切齿的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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