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你不明白……我不能杀白泽。”

杀不得，如何破这山河社稷图？！

风霁给柯澜出了个天大的难题，令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显然风霁不需要无谓的安慰，他们也没时间耗在照顾彼此的心情上面，眼下最要紧，是离开山河社稷图。

若不能杀了白泽，那就只能让白泽自己放他们出去了。

“不若……我们假意投诚？你若肯帮白泽，他无法拒绝的，便没有理由困我们在此。”

风霁轻笑：“他没有理由困你在此，而我，他若还有一丝一毫想要说服我的心，便不会施展山河社稷图了。如同三百年前，直至最后，他都没有展开山河社稷图。而今，他需要的是你，不是我，将我困死在这里，他才有机会实现他的谋划。你出去吧。我虽不能杀他，但他也不可能轻易杀死我，不若就这么耗着吧。”

柯澜皱眉不语，他不可能放任风霁独自应对白泽，他说过许多次，已不需要再重复，他选择站在风霁身边，无论面对什么，生也好、死也罢，酆都或魔域，他不在乎。

风霁看着柯澜，仿佛从他坚定不移的目光中听见了柯澜心里的话，不由轻叹一声，半晌才道：“好，我不说了，不赶你走，不自作主张，行了吧。”

柯澜颔首，伸手将风霁拥入怀中，似是不经意地温柔，低声在风霁耳边问：“你能否感知到大千世界里的动静？”

他们被白泽困在山河社稷图中，而白泽就是山河社稷图，他们所言所谈大约都会被白泽听得去，于是柯澜便趁机与风霁耳鬓厮磨了。

风霁将下巴磕在柯澜肩头，微微点了点头。

“如何？”

“千军万马……不过，大千世界是幻境，他们正互相残杀呢，不过法力高者若枭和榷，是能看穿大千世界的，虽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但他们不会轻易上我的当。但白泽困我越久，我对大千世界的掌控就会越弱，最多一炷香，大千世界就会破灭。”

“大千世界外面呢？酆都里的状况呢？”

风霁摇头：“我不知道。”

柯澜原就不指望风霁能什么都知道，如同大千世界这样强大的法器，恐怕风霁已经用尽全力了。

“我锁黎衍，你看可有用处？”

到了这个地步，或许以黎衍的性命为要挟，能让白泽投鼠忌器。但不知为何，柯澜心底觉得白泽不会为了亲生儿子放弃筹划了三万年的事情。

“你锁了黎衍？”

“嗯，缚灵术。”

风霁离开柯澜的怀抱，微微偏头看着柯澜，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一抹笑：“我们或许有办法出去。”

“嗯？”

“你怎么进来的？”风霁忽然岔开了话题问道。

“你以自己的元神为赤羽造剑灵，我附在赤羽剑上骗过了大千世界。”

风霁点头，笑看柯澜，似乎在暗示他什么。

柯澜被风霁瞧得有些莫名其妙，蹙眉细想风霁的笑意，忽然福至心灵，他可以附在赤羽剑上，那么他们也可以附在黎衍的身上出去。

柯澜沉下一口气，向风霁点了点头，将黎衍的灵茧捏在手中，扬声道：“白泽，你现身出来吧，我们谈一谈。”

“呵呵，有何可谈的？我不杀你们，留你们在我这山河社稷图里做客，待酆都尘埃落地，蚩尤，只要你愿意，翻天覆地不过弹指之间，也好请风霁做个见证。”

风霁和柯澜周遭的黑暗刹那间变化莫测，瞬间二人顿觉脚踏实地，周围一亮，正是云山中风霁的院子的模样。

柯澜十万年后再次回到那个空间里一时震惊不已，他一直想回来的，却不想是在这种情况下，虚幻永远只是虚幻，他的回忆只能是妄想，白泽好似狠狠地抽了他一鞭子，将他突然抽醒了，云山早已不复存在，蚩尤和风霁都回不去。

白泽从碧湖的烟煴中走出来，款款走到二人面前，笑着看向风霁。

风霁冷着一张脸，完全没有四顾的心情，更没有柯澜心中的波澜起伏，他冷漠地与白泽对视，久久不语，仿佛是在等白泽先开口。

白泽一笑，如了风霁的愿，说道：“这个地方，你看看，可与你记忆中的一样？”

风霁不应。

“啊对了，差点忘了，”白泽一抬手，轻轻指了指屋内书案上的香炉，燃起一丛香，深吸一口气，嗅了嗅，点着头笑起来，“嗯，这样才对，是这个味道了。”

柯澜回头望向香炉，眼看着轻轻白烟浮起，他也能闻见淡淡地草木香气，正是当年蚩尤给风霁留下的香，甚至来不及取一个名字。

这里的一切真实的可怕，一点一滴、一寸一毫都是柯澜记忆中的模样，比无生火中的记忆更鲜活，碧湖上的水雾缭绕，风霁屋中的简简单单，碧湖外的山峦雪峰巍然屹立，那遗书蓝花楹依旧在风中灿烂，水绕台榭入鱼塘，白莲胜雪，红鲤无忧，廊外苍松青竹，仿佛连那一缕日光都是一模一样的。

柯澜眼前的一切都令他生出无限感慨，不由自主地慢慢走进屋，地上的两个蒲团仿佛还残留着他自己的体温和风霁衣衫上的清香，他慢慢坐下，一抬眼便看见风霁也随他走入屋内，就站在他面前。

风霁背对着白泽，看着柯澜，轻启唇，默默无声地对柯澜说两个字：记忆。

白泽的幻境，山河社稷图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源自柯澜自己的记忆，他将此处云山里的点点滴滴都替白泽补全了，分毫不差，连白泽都惊讶于一花一草一叶一树，不由地想笑，柯澜能记得多少便是蚩尤对风霁有多少爱恋，十万年，原来并不很久，至少没能令柯澜真正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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