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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第三章
戚融坐在孔麒的尸体旁边, 轻声道：“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在我们三个还年少无知的时候，加入了那个叫逆流的少年团, 但我们很快就发觉了不对, 在逆流被摧毁之前，我们就退出了它。我们和逆流的关系, 仅限于我们曾经是它的一部分而已, 如今我们和它早已没了关系。”
“我怀疑，你们曾经做过的某些事，是凶手杀人的动机。”许意顿了顿, 道, “请问，你们做过抢劫之外的事吗？”
许意的话像是一把尖刀, 稳准狠地刺进戚融身体里最脆弱的部分, 戚融几乎咆哮地吼道：“我们已经改正了，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做志愿者，就是想要弥补当年犯下的那一点点错。我们没做过你想的那些事, 请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许意发现，在说到“改正”这个词的时候，戚融加大了声音, 仿佛是为了强调这个事实。
“也就是说, 你们的确做下了那些事。”
在许意平静的目光下，戚融发觉他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往昔痛苦的回忆却忽然浮在眼前。
谢亭也忽然向他投来了温柔的目光, 他们的确做下了那些事，谢医生不就是最好的见证么？
卢珂忽然不解地道：“如果凶手杀人的动机是因为戚融他们曾经做过的事，那曹桐的死又怎么解释呢？”
许意上前找出曹桐的手机，纤长的手指不时划过屏幕，似乎在找着什么东西。
还没等到众人发问，许意便轻声道：“曹桐和另一个少年犯罪团伙，迎风，有很大的关系。而且从曹桐和这个叫柴荣的男生的QQ聊天记录来看，就在施晓给曹桐换液的时候，柴荣给曹桐发来了一张自拍照。在这张剪报上曾提到‘迎风的重要头目柴某（14岁）已被警方控制’，如果命运女神眷顾的话，这个叫柴荣的男生应该就是迎风里的柴某。”
戚融道：“但在来这医院之前，我们三个和曹桐根本就不认识，凶手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
卢珂又道：“那么，你和我，还有谢医生，我们三个人在今晚扮演的角色又是什么呢？”
“We are jurors.”
听到许意的话，戚融拔高了声音：“陪审员？”
“诸位不妨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凶手，如果你对一个人怀有杀意，那么对你来说，杀了他应该足够泄愤，但为什么杀了他不够？还要揭露死者竭力掩藏的往事，撕下死者的面具。”
“因为对死者的恨意？”
许意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想，凶手自诩为Judge，也就是法官，校医院就是他的法庭，而我们则是陪审员，或者称为见证者。而且，凶手把那张剪报留在张辙的口袋里，多多少少也有几分想要挑战我们的意味，他或许是想和我们来一场公平竞争，如果我们能找到凶手，或许，我们就能活下来。”
“我们所面对的，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凶手，而是一个想要实现法外正义的凶手。”
卢珂忍不住猜测道：“凶手会不会是施护士？”
回忆纷纷涌来，一直沉默着的谢亭忽然开了口。
“我想起来一件事，几年前，施护士还是个实习护士的时候，在一次晚班回家的路上，曾经被几个持刀的少年抢劫过，但她很幸运，有人救了她。”
横在真相与许意之间的白雾似乎又消减了不少，许意轻声道：“或许当年抢劫施护士的男生中就有柴荣。”
“那曹桐…..”
“也许当年抢劫施护士的少年中，并没有曹桐。”
说完，许意又看向戚融，道：“孔麒他们三人的死，可能只是开始，所以，我希望你尽可能没有隐瞒。”
卢珂把目光投向了戚融，她看起来似乎很想知道，在戚融充满青春气息的脸上，是否沾着别人的血。
戚融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消失，他忽然道：“你们不用再说了，如果说一定要找动机的话，一定是那件事，谢医生也知道那件事。当年我们三个刚加入逆流没多久，那件事中，受到伤害的人，并非只有受害者而已，我们这群加害者也在其中。”
戚融整个人似乎沧桑了不少，又接着道：“是校园霸凌。”
“校园霸凌？”
“但我们是被逼的，而且，我和孔麒还有张辙，我们三个人只是负责看守他，也许……孔麒他们对那个男生动过手吧，但是我们根本没有想到会发生那些事情，我们只是想教训教训他。你们知道吗？逆流里的等级制度在外人看起来很可笑，但对当时的我们，如果打一个男生一顿，我们的等级就能跃升一层，那么为什么不呢？但我发誓，我们真的没想过要他死。”
时光会使所有曾鲜活的感官钝化，曾经鲜活的念头，诸如愧疚，也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逐渐钝化。
当加害者占多数，而受害者占少数时，由于加害责任在加害者之间的分摊并不明确清晰，出于自我保护，每个加害者都倾向于把责任推向曾与自己站在同一个战线的加害者队友们，也就是说，他们会倾向于逃避曾经加害受害者的事实，而非接受这个事实并承担相应的责任。
许意想，加害者对加害责任的淡化，在精神层面上，无疑是对受害者的第二次加害。
许意并不清楚当年具体的情况，但很显然，戚融是在竭力把责任推向别人。
“那个男生叫燕然，他得罪了羊骆，羊骆是逆流里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说出深藏在心中的往事，需要撕破掩盖着这些往事的这些年的平和，戚融早已发现了良心的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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