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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序曲上

酿酒厂坐落在S大新校区的东北方向的居民区的中心, 从S大的东门出去, 步行三十分钟即可到达酿酒厂。

使人将酿酒厂与居民楼区别开来的，并不只是居民楼与酿酒厂厂房那迥异的建筑外观, 而是种在酿酒厂四周的那一排榉树。

十几米高的榉树使废旧的厂房在这一块区域中十分显眼, 笔直的树，细密的树叶, 尽管它四周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是糟糕。

厂房的外墙是白色, 或者，更准确地说，厂房的外墙曾经是白色。岁月的侵蚀已经使它的颜色磨损, 在外墙上的许多地方, 白色的墙皮已经脱落，露出灰黑色的水泥墙面。

厂房的窗户是在外墙的最上面, 一个人站在厂房前, 很难从窗户看清厂房里的景象。光线倾斜着射/进厂房内部，窗户上的玻璃虽然年份久远，但依旧保持着功效, 只是玻璃上的树叶和灰尘暗示着它已许久未被清洁过。

厂房只有一扇铁门将人的视线与厂房内部隔开，黑色的铁门上满是锈迹，铁门上写着一字：拆。

在待拆迁的建筑物上, 常常会有这样一个字。

再过一个月, 厂房所在的区域就会被人类的力量夷为平地，那使它在这片土地上矗立起来的力量，也使它在这片土地上归于虚无。

站在这厂房之前, 一股陈旧和苍凉的气息便会毫无遮掩地扑面而来。

但在苍凉和腐旧之外，却矗立着几颗榉树。

树的身子笔直，树皮为灰白色，树叶细密，树的顶端直指头顶的太阳。

不论在什么时候，生命总是能找到它的路，哪怕是在幽暗之中，生命也能撕开黑暗，找到光明。

生于幽暗，心向光明，这是树，更是生命。

哪怕四周人烟寥寥，也并不使这几棵榉树看起来凄清。

每一棵树，尽管其形态不同，但每一棵树都有能使人在树与树之间区分它们之处，这是数十年光阴的积淀。这一排榉树周围的每一栋建筑，尽管其形态不同，但在每一栋建筑陈旧的外表下，只有空虚腐旧的内在。

在榉树与酿酒厂厂房之中，黯然失色的，不会是数十年生长有今日的积累的榉树，只会是这座人类只花了几年甚至更短的时间便修建出来的建筑物。

酿酒厂厂房呈长方形形状，只有一层楼。由于酿酒厂规模较小，整个厂房的建筑面积只有一千平方米。

厂房的大半被用作了生产区域，这大半占据了长方形的四分之三，剩余的一小半则被用作办公室、配电室和厕所。除了地上的一层楼外，厂房之下，还有约一千平方米的用于储存酒的地下室。

由于酿酒厂所在区域的设施配套较陈旧，加上城市发展需要，在不久前，酿酒厂所在的区域便被纳入了拆迁范围，住户搬迁工作也在一个月前完成。酿酒厂中，除了一些无法搬走的设备，所有能移动的设备都已经搬走。

留在这酿酒厂中的，只有空荡荡的发酵池。在人烟消失之后，寂静便开始吞噬这片区域，寂静在这种事上一向熟练，在此之前，它曾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忽然踏进这片寂静的区域，他一步一步走近这厂房。

空气中浮着肉眼难见的灰尘，那道身影的目光并未落在厂房之上，而是落在了一旁的榉树上。

榉树长得十分笔直，细密的树叶生在头顶，连同蓝天和白云一同织出悠远的苍穹。

有人曾对他说过，她很喜欢树，尤其喜欢榉树。

他问她问什么的时候，她只是从他手中拿过书，用那双如白玉一般洁白的手，轻轻地翻开了那一本书。

神把玫瑰的红绣在了她那张如白布一般洁白的脸上，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美丽在她不自觉的举动之间流露。

她不知晓，她是怎样的美丽，也并不知晓，嫉妒曾经使他恨上了那一本书。

后来她告诉他，她喜欢树，是因为对她而言，树是the eye of heaven。

每一棵树，不管是怎样的姿势，或笔直，或弯曲，不管它面临着多么严苛的阻碍，但最后，树的顶端都指向一个方向，那就是太阳的方向。

“生于幽暗，心向光明。”

他轻轻地念出这一句话。

她用这句话来形容树，他却想用这句话来形容她，她见过很多黑暗，但这些黑暗，似乎并不影响她相信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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