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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第一章

厂房外的那一排榉树很是显眼, 很少有人会错过它们。

严砚站在厂房前, 四周并无人烟。

他穿过最繁华的市区，路过最喧闹的人流, 来到这里, 他的身上还有繁华曾经停留过的气息，但冷风却毫不留情地刮去了他身上所有的气息。

再过几个小时, 就是新的一年,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新年的到来，除了他和唐意。

在冷风中站了许久，萧瑟的风如同一把生锈的刀, 缓慢地收着严砚的理智。

天色仍明, 严砚却觉着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小剧场的那一夜。

他很清楚自己被卷入那一夜的原因，和孙微、钱莹、叶青被卷入那一夜的原因一样, 都是已经化为黄土的蔚墨。

有人从地狱归来, 那又如何？

这些年，严砚他一直都身处猜忌和怀疑的地狱。

猜忌和怀疑似一只怪兽，一直蹲在他身后, 时刻预备着将他吞吃入腹。

他背叛了他的朋友，短暂的背叛带来的欢欣过后，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从此, 也害怕别人会如同他背叛蔚墨一般, 背叛他。

可是，就算是已经死去的蔚墨归来，他能把蔚墨送进地狱一次, 自然也能把蔚墨送进地狱两次。

心中涌出无数的情绪，许久过后，严砚才动作缓慢地从口袋掏出那张纸条。

在四点半的时候，唐意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短信上说她已经到小区门口，马上就回家，让他准备好迎接跨年夜的惊喜。

这是第一次有人陪他跨年，他颤着心等到了五点，却只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屏住呼吸，准备好迎接唐意和她的跨年惊喜时，

敲门的是一个小孩子，小孩子递给他一张纸条便跑开了。

纸条上是熟悉的字迹，和在小剧场的那一夜中，他所见的笔迹一模一样，严砚很清楚这笔迹。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他常常与蔚墨的手稿为伴，蔚墨的手稿是他写作的灵感的温床，也是猜忌和怀疑的怪兽寄居的洞穴。

关于蔚墨的一切，他都记得很清楚。

蔚墨是人人称赞的青年推理作家，是热心公益的正直人士，他善良，他谦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所有的称赞都如同飞蛾逐火一般扑向他，所有用来形容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在他的身上，他似一颗纤尘不染的明珠，所有的光环都笼罩在他的头上。

蔚墨是天上星辰，而他严砚，是落到黑暗中的尘埃。

可是，那又能怎样呢？

见蔚墨高楼起，也见蔚墨高楼倒，蔚墨曾身处云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如今却是他严砚站在高处，俯视摔到泥地里的蔚墨。

那些曾经为蔚墨疯狂的人，此刻都羞于承认曾经是蔚墨的粉丝。

蔚墨的一切美好早已毁于黑暗，那些盛赞他的声音，最后在蔚墨的丑闻中保持缄默，甚至，变成了诋毁他的声音。

他在蔚墨那里拿走了不属于他的东西，如今，别人也向他拿走了唐意。

这是很公平的事，但严砚并不想要这样的公平，他宁愿别人伤害的是他，而不是唐意。

纸条上写的是：唐意和跨年夜的惊喜，都在酿酒厂等你。另，酿酒厂冷清了太久，如果来的人太多，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酿酒厂地址见背后。

自从看到那一张纸条后，脑海中便涌出一道声音，那道声音一直在告诉他，只要他此刻回头，他就能活下去。

那道声音是他一直赖以生存的猜忌和怀疑，猜忌和怀疑既摧毁他，也重塑他。

此刻，他所需要做的，就是转过身，回到拥挤而安全的人流之中去，只要那么轻轻的一转身，所有的危险都可以被避免。

但在酿酒厂里等待着他的，不是蔚墨，也不是阴暗的童年，而是唐意。

不管在酿酒厂里等着他的是什么，只要唐意在，那他也要去闯一闯。

所以，严砚站在了这里。

轻轻地推开厂房的大门，一副奇异的景象便落在了严砚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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