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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天亮了（上）

冯莘找到周致的时候, 他在与汤虞搏斗, 阴暗不均匀地洒在周致的身上。

隔着短短的距离，冯莘看见了周致, 那个让他陌生的周致。

周致在那头, 他在这头，这短短的距离, 似乎将他们两人隔成了两个世界。

几乎在他看见周致的同时, 汤虞夺过周致手中的刀，狠狠地往周致的胸口刺去。

接下来的一幕，是冯莘以后许多年都不敢再回想的一幕。

血争先恐后地从周致的身体里涌出, 这么多的血, 冯莘几乎愣在当场。

他曾在电视剧中见过许多这样的场景，但他并不惊惧, 因他知晓在演员们的衣服下藏着道具, 那并非真正的死亡，但此刻他所看见的，从周致的胸口喷洒而出的, 却是真实的周致的鲜血。

这种鲜红的颜色，在人的身体内部，是生, 而在人的身体外, 则是死。

这一刀落在了周致的身上！

脑中是一片空白，冯莘惊慌失措地喊出了一句“住手！”

汤虞回头惊慌地看了冯莘一眼，周致一直拉扯着他, 他红着眼往周致身上又捅了几刀，随即扔下刀，大步往走廊的另一头跑去。

伴着一声沉重的闷响，周致倒在地上，那一双曾带着许多笑意的眼，紧紧地盯着汤虞渐渐跑远的身影。

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冯莘立刻冲了上去，跪在周致身旁，慌乱地用手捂着他的伤口，急切地喊道：“周致……你撑着，我带你去医院。”

周致看着冯莘，脸上浮起一个怅然的笑容，哪怕他并不是医科的学生，但常识已足够让他明白：他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他没想过，死亡会来得这样地快，他甚至来不及见证汤虞的死。

杀人者，人恒杀之。

他用细弱游丝的声音道：“冯莘，下手之前，我犹豫了，姐姐她会怪我吗？”

冯莘摇着头，紧紧地捂着周致的伤口，他学过的所有知识，都无法让他在这个情形下，保住他的朋友的性命。

他道：“不，她不会怪你的，周致，你撑住，撑住！”

“冯莘，我这一生已经毁了。”

冯莘摇着头，道：“不……周致，你这一生才开始……”

他的朋友周致是这样地年轻，青春的女神依旧眷顾着周致，周致的这一生怎么会毁了呢？

周致仿佛又变成了冯莘认识的那个周致，他艰难地道：“冯莘，活下去吧……死是最容易的事，容易的事…….我做了…….难的事就交给你了。”

还不等冯莘回应，周致的脸上忽然浮现出几分庄严的神情，他抓着冯莘的手腕，道：“冯莘，你帮我……帮我……汤虞…….”

心头泛起一股酸涩，哪怕周致不说这话，冯莘也一定会做这件事，他会找到汤虞，让汤虞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周致近乎祈求地看着他，冯莘艰难地点了点头。

“姐姐……你来接我了吗？我身上好疼，姐姐…..我想吃甜粽子……”

说完，周致随即仰头看着天花板，他的身子一阵抽搐，仿佛在与死神做着最后的抗争。

他忽然睁大了眼，张着嘴想要说什么，但来不及说出口，他便咽下了气。

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冯莘的手上、脸上、衣服上都沾染了一大片血迹，整个人都沾染着一股死神的气息。

死神的阴影覆盖着他，自从何意死后。死神向他拿走了何意，然后是梁意，如今，又轮到周致。

周致的那双眼还睁着，却已没了神采，冯莘颤抖着手替周致合上了眼。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周致时，周致脸上爽朗的笑容。

而如今，死神割去了周致的生命，花有重开时，而周致，却再不会有活过来的一日了。

他同何意一般，永远地离开了他。

温热的液体从脸上划过，冯莘知道，这是活着的温度，而躺在地上的周致，死神已经渐渐夺去了他的温度。

“你流了好多血，你一定很疼吧？周致，吃个粽子就不疼了，你想吃粽子么？”

没有人回答他，也不会再有人提着两只粽子，从寝室门口探进头来，问他要不要吃粽子。

“周致，你怎么不说话？我想吃粽子，你陪我吃两个粽子吧。”

“或者，我陪你吃粽子也行，你想吃什么味的粽子我都陪你吃。”

回答冯莘的依旧只有沉默，沉默仿佛是这座图书馆的常态，只有在有人在的时候，这座图书馆才会有非常态的喧闹。

冯莘神情呆滞地看着周致，却发觉周致的身体正逐渐失去温度。

冯莘笑了笑，道：“周致，这样也很好，这个世上所有令人作呕的丑恶，所有曾困扰你的痛苦往事……你不会再受任何折磨，你不会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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