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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疼。

渺渺忽冷忽热, 骨子里那股炙气散去之后, 阴寒的气息渐渐爬在了她的骨肉上，宛若附骨之疽，将从未有过的严寒带给她。

她睁不开眼，身体重重地撞在了石头上, 流水带着她流向未知的远方。猫其实是讨厌水，特别是像她这样的老猫, 浑身湿漉漉连带着妖族的敏锐感觉都消减了大半, 不可控制, 又难以适从。

水从口鼻中窜进来, 身体越发的沉重。

渺渺恍惚间想起了她还是幼崽时候的事情, 野性未去，见谁都凶狠呲牙, 哪怕化作人形, 眉眼间的冷漠依旧保留了她最初的那份野性。

落叶山的小妖向来都是最野的猫妖，哪怕时至今日她因修炼渐渐沉稳，少年时的凶狠难驯, 青年时的放浪不羁, 到沉稳可靠的老猫。

妖的一生太长了, 渺渺都快忘记几千年前她又是一只怎样的猫，若非跟楼戈的畅快交手, 她也要忘了她身为刀修的肆意不羁。这么一想，她这些年倒也活得不似自己了。

神魂隐隐发痛，渺渺意识渐渐模糊, 她心里想着，该不会吧？她好歹也是曾碰到渡劫门槛的大妖，这样的妖身也会陨灭吗？

可是身体传来的疼痛做不了假，疼至她难以忍受，妖骨好似被人折断，血肉撕裂疽虫四爬，她从未受过如此重伤，也从未体验过这样的痛苦折磨。

死了也好吧……

像她这样的老猫，境界跌落顶着光鲜亮丽的皮囊……

“渺渺，松口。”

恍惚之间，她的耳边似乎响起了离玄大妖的声音，那是什么时候，是她刚到离玄大妖洞府的时候。

她是落叶山三尾仪式出来的小妖，被大妖离玄带走去九尾妖的洞府，那里是与天灵境别样不同的仙境，她刚到洞府时并不适应，没有满山遍野跑的小妖，只有离玄与她，还有另外几个小妖。

她的性子跟温顺乖巧的小妖不同，也跟其他小妖相处不来。别的小妖聚集一起去修习功法，她却只能一人坐在山头，拿着大妖送她的小木刀，不知疲惫地挥刀修炼。

往后几千年沉溺于练刀修炼，也是在离玄大妖洞府中养下的习惯。幼时的她就是只野猫，眼底里那股凶狠极难磨去，也防备着想要接近她的诸多同伴。

后来她练刀出了岔子，失神之际与洞府内一只妖□□手的时候被划伤了大半后背，带着满身血味回到了大妖的院子，还没走到自己的小屋，便失去意识昏迷在地。

还未完全醒来时，便听到大妖似笑非笑又带着几分温柔的声音。

“渺渺，松口。”

她猛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趴在大妖的腿上，嘴里咬着他的手腕，而后背的伤势已全被撒上了金创药，也包扎妥当。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后背蔓延开来，可却不及离玄大妖抚摸她的头发，轻声安慰时的万般温柔。

离玄大妖看着手腕上的牙印，笑了笑：“年纪轻轻牙口不错。”

“您救了我吗？”渺渺动弹不得，却羞红了脸。

离玄柔声道：“身上的伤势是你小师姐包扎的，回头记得去谢谢人家。”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渺渺想到幼时的事情不由得心中暖意，可骨子里那股寒气仍未散去，凡世皆说死前能见生前事，她该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这么想来倒是有点不甘，不过是动用魂火，又被人临门补了一剑，原来这么容易就会身死吗？她好不容易才同那人表明了心迹，活了几千年好不容易就这么喜欢上一个人，还未听到他的答复……

渺渺想到了林衍，除了楼戈跟裴成轩，还有后人。

将她袭成重伤的剑气本会打在林衍身上，若不是他被裴成轩拉后一步，那他可能挨不过这一击。

原来要杀他的人一直躲在暗处。

渺渺猛地清明，不行，她还不能死。

她要是死了，林衍要怎么办……

渺渺睁开了眼，挣扎着抓住了暗流之中的石块，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借着石块发力逆流而去。好在岸边并不远，她的手都抠出血了，才勉强从水中游出。

她瘫倒在岸边，咳出血水，胸口起伏喘着重重的气。

动不了。

渺渺眼前忽暗忽明，她茫然地看向四周，勉勉强强高树林立，碎石成滩，天空徘徊着飞鸟，水落击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逐……炎”

微弱且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渺渺循声看去，发现楼戈正用刀撑着身体一步步向她走来。

渺渺疲惫极了，如今随便一个孩童过来都能将她杀死，更何况是楼戈。她对楼戈的记忆其实不怎么深，但唯独记着争夺斜阳草时，他的好友刺来的一刀。

她也没想到人会误入沼泽，虽然她与楼戈趁早将人救出，却也救不回他早被吞食的一魄。因此被楼戈恨上，渺渺并不意外，她并不能意料到交手之中会发生的事情，现在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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