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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026
三日时光倏忽而过, 梁上的燕子衔了春泥, 扑棱着翅膀开始筑巢。花容落下最后一字, 将毛笔轻轻搁到桌上，周遭考生陆陆续续开始交卷。
她动了动腿，一阵刺麻嗖的传到头皮，不由得猛然跌回原处。全神贯注答题的时候, 全然觉不出僵硬的四肢，如今浑身松散，各种不适相继而来。
远处亭榭之中，段无暇正与书院学究聊得不亦乐乎，四周梨花新开，白白的花瓣香气清甜，引来不少蜂蝶环绕。
花容收回视线, 忽感身后有人，遂连忙低下头, 拾起毛笔百无聊赖的转了一圈，她不想早早交卷, 隔壁院中，她还未望见孟昭云的身影。
头顶上的压迫感越来越强，阴沉沉的好似黑云压顶。花容悄悄拿余光瞥了眼，却见那人走上前, 右手扣在桌面上，“还有一刻便要交卷，莫东张西望。”
说罢, 还煞有其事的清了清嗓子，很是严肃威武。
“周...”花容面上一喜，忽然掩住嘴巴，与那人惊讶万分的对视片刻，周文晏负手而立，下颌微扬，眉眼间却有止不住的年少轻狂。
“好好检查。”
周文晏身着官服，风光无限的从桌椅间穿过，门口有人拧眉抱臂，周文晏抬眼看到，忙慌慌的加快脚步，行至跟前便微微抱手行礼。
“杜大人。”
杜旭文绕过他，眼睛望向花容，随后扯开嘴角笑道，“他是你朋友？”
有这么明显吗？
周文晏摸了摸后脑勺，讪讪道，“花兄为人豪爽，知己难逢，属下原不该去卖弄，只是一时没能忍住，还望大人见谅。”
杜旭文收势转身往前走，周文晏不紧不慢跟在身后，那人四处看了一遍，压低嗓音吩咐，“顾侯推荐你到我这当差，答应的太爽快了未免惹人怀疑。顾太后心思缜密，绝不会轻易相信你真心投诚。绕过这道月门，稍后你去亭榭那边。”
杜旭文脚步未停，只将右手佩剑换到左手，微微示意给他看，周文晏斜望过去，恰好对上段无暇清冷的眸子，当即应声，“是。”
“寻个由头，惹皇上不悦，最好叫这满院的考生都看清楚，你得罪了当今圣上。
若要使众人坚信，你与皇上圣心违和。必然会让你受些委屈，皇上知道你的忠诚，亦知你不会中途反叛，此计非贴心之人，万不会倾心交付。
扬州的盐业，还要仰仗周家，总而言之，皇上说了，日后定会给你补偿，周家也会因你门楣光耀，踵事增华。”
周文晏不发一言，临到月门，那人阔步向前，衣袍簌簌勾着清风转到墙后，两人分道而行。
周文晏顿住脚步，稍稍吁了口气，耳边传来一句吩咐。
“去吧！”
孟昭云出来的时候，映着西晒的余晖，芝兰玉树，风华无双。
花容故作淡定的拍了拍衣角，挑衅似的讥诮，“可有信心做天子门生？”
孟昭云眼尾微挑，“宋大人为你请的学究，可是参与了此次最终命题？”
提到学究，花容便觉神清气爽，宋寅果真没诓自己，虽只上了几天课，学究出的题目，十有二三都考到了。
“当初让你与我同去听课，偏偏不信。我爹早就说过，我有福气傍身，将来是会旺夫的。”
说完，一甩手，提起行囊抹了把惺忪的睡眼，踱步上前。
孟昭云轻步跟上，两人经过抄手游廊，四下考生或是神情恍惚，或是信心百倍，神色各异，熙熙攘攘之中，忽听一声厉喝。
花容吓了一跳，登时转头看了过去。
梨树下有人双手伏地，跪在冰凉的台面上，亭榭当中，段无暇好似发了一通脾气，侍候的婢女悉数颤抖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垂手低眉，就连学究，亦是不明所以的捋着胡须，见段无暇已然起身，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
花容盯着那个后脑勺看了半晌，忽然一愣，是周文晏！
周文晏是顾侯举荐的人，段无暇当众羞辱他，便是不给顾侯颜面，众人皆知，顾太后跟顾家的关系，他这番明目张胆的驳斥周文晏，明摆着告诉旁人，他跟顾太后，水火不容。
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劣到如此地步了吗？
忧虑瞬间涌上喉头，花容不觉往前迈了一步，外衫边角被人拽住，孟昭云低声道，“不能出头，否则自身难保。”
此中利害关系，花容自然知道，遂嗯了一声，继续旁观。
“免去周文晏殿前侍卫一职，拖下去廷杖三十，以儆效尤。”
周文晏细皮嫩肉，必然经不住这番毒打，如此行刑，不死便也落个半身不遂。花容暗骂，段七果真心胸狭隘，灭绝人性。
“我得救他。”
花容抠着大腿肉，虽未回头，孟昭云却知她不是同自己商量，而是笃定了要做。
当即拽的更紧，连声音都带了难得的急迫感。
“不能去！”
“周文晏手指葱白，嫩的跟姑娘一样，廷杖三十，周家就绝后了。”
侍卫拖来一条长凳，碗口粗的廷杖分量很重，必然是实心无疑。周文晏被拖拽到条凳上，衣袍胡乱一撩，露出中裤，行刑的侍卫两手啐了一口，用力掰着指头咯嘣作响，花容愈发觉得情势危急。
孟昭云忽然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点了一句，“从事发到准备行刑，你不觉得有些蹊跷？”
段无暇一直坐在亭榭之中，与学究等人附庸风雅，像是消遣，又不像单纯只为了消遣。春寒料峭，他只穿了一袭锦衣，桌下的脚时不时微跺几下，明明这样冷，却还固守原地。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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