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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031

墙壁上, 两人的身影逐渐拉长, 烛火闪烁, 零星一点的灯油发出闷闷的滋啦声，花九重揉着下巴，右腿盘到膝上，前探着腰身, 细细扫视孟昭云。

“遗诏在手，怎可称谋逆？再者，我只说容儿有皇后命，又没说你有皇帝命，就算你不起事，她总有别的法子做皇后。”

孟昭云拂开圆凳，本是清高的面上, 如今挂了一丝决绝与质疑，“花教谕, 你不会想怂恿容妹妹嫁给段无暇吧？！”

这话问的，倒显得花九重不近人情。且不说花容卦象如何, 即便真的被新帝立为皇后，那也是因为花容聪明可爱，善解人意，怎会是他强行逼迫呢？

窗外的明月薄纱轻拢, 婆娑迷离，孟昭云转过身子，忽然笑了笑, 那笑里藏着三分凉薄，七分讥讽。便是花九重，亦觉得后脊发冷。

“我是这么想的..”微一抬眉，故作犹疑，花九重捏着那几根胡须，起身转了一圈，接着说道，“堂堂天子，坐拥万里山河，普天之下，哪个女子不动心？”

“两坛桂花酒。”

孟昭云清风霁月，负手而立，风吹起他的长衫，撩拨那乌黑的长发，花九重顿住，神似不屑。

“老夫不为五斗米折腰。”

“三坛桂花酒。”

花九重舔了舔嘴唇，犟道，“老夫岂是轻易被收买的小人？！”

“五坛桂花酒。”孟昭云掷地有声，此时收起折扇，露出油润的扇柄，上好的羊脂白玉立时引来花九重啧啧称叹。

他抿着嘴唇，转过头，心道，若是再抻他一会儿，兴许能还能涨价，思及此处，不由暗自窃喜，背后那人忽然拿扇敲了敲手掌，笑道。

“既然花教谕清风高节，明德惟馨，昭云也不好勉强。收回方才的承诺，至于容妹妹，昭云自信，天下虽大，她的眼里，只会有我。”

花九重连忙回过头，后悔不迭的拍了下脑瓜子，尚不放弃的补救，“罢了罢了，五坛桂花酒，老夫算是赔了闺女又折兵。

你别以为老夫卜算有假，若非容儿一根筋，我何须如此盘算谋划，安心做大周国丈，有何....”

孟昭云忽然一惊，上前一步逼近花九重，脑中浮想起自小到大，陈询对自己的教诲，不由恍然大悟。

“花教谕，作为一个大儒，除了想要得到盛名之外，权势重要吗？”

花九重被他吓一跳，后弯着腰抵住桌案，昂着下巴点头，“自然，天底下有几个如老夫这般悠然寡淡之人，凡做门客者，一重声望，二重权势。”

孟昭云吁了口气，站直身子，他合眼捋了一遍，摇着头叹道，“原来如此，原来他想要的，不止是天下第一门客。精心栽培的女儿，控于手掌的徒弟，全都是他谋夺权力的棋子。

他还想做国丈，或者，推我上位之后，他想取而代之！”

花九重蹙眉，探出三根手指掐了片刻，“那老货贼心不死啊，若没有十足把握，想要引他入京，确实煞费苦心。

傅鸿博缘何如此信他，单单以天机先生的名号，恐不足以支撑。昭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查清，务必沉心静气。

宁王那封遗诏，老夫辗转从一死士身上拿到，先帝爷的诏书，落到死士身上，其中必然蹊跷丛生。欲查当年密谋，需得想方设法引老货出山入京，他与当年宁王被诛，脱不了干系。”

孟昭云拱手一拜，言辞恳切，“昭云全凭岳丈大人做主。”

花九重一口老气闷在胸口，他捋了捋前怀，将手往外一推，“为时尚早，为时尚早。”

“八坛桂花酒。”

“贤婿见外了。”

......

清晨的雾气浓重，水涟涟的笼了一院花草，接连几日披星戴月，花容起身的时候，宋寅早就出府了。

碧青的桂叶上，托着几颗晶莹透亮的水珠，花容站在树下，压腿弯腰横劈打胯，一番松散筋骨之后，又进屋换了身干净的春衫，想去孟府找孟昭云游园。

桃枝端着一盘糖糕，斜落落的拦了上去，一张粉嫩的小脸含苞待放，她弯下腰，柔声细语。

“公子，且慢，让桃枝为你整理一下腰封。”

素手纤纤，将腰带缓缓调了一周，桃枝打眼往下一看，靛青色云锦暗纹钱袋悬于腰间，自己绣的蜀锦七彩梅花钱袋不知归向何处，便梗了梗，“公子，这枚钱袋着实大方得体，比粗手笨脚的桃枝做的要好。”

说罢，低头起身，长睫微颤，掩下心中的酸涩。

花容绕到前头，弯腰伸手捏住她的腮帮，温声笑道，“桃枝做的自然是好的，只是上头绣了梅花，我花容这样英姿勃发的男子，佩戴着不免有些女气。

下回桃枝挑个底色深的，我便日日挂在腰间。对了，你若是缺银子，便同我说，公子我现在富得流油。”

伸手拍了拍靛青色钱袋，花容眨了下眼，大摇大摆从一脸崇拜的桃枝注视中，离开了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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