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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036

龙涎香的味道直冲鼻孔, 花容百无聊赖的坐在榻上, 用力扇了扇烛火, 灯芯子噼啪的爆了一声，床上那人睡得很是安稳，连动作都不曾改变。

她从紫檀架上取下一本书，拿到光下, 翻看了片刻，不知不觉入了迷。

段无暇悄悄睁开眼皮，窗前榻上一盏暖灯，花容托着小脸，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扇形阴影，无比恬淡。

他咳嗽一声，复又闭上眼睛, “水！”

花容看的入神，况且并未习惯伺候她人, 便又翻了一页，被里面的奇闻异事逗得眉眼弯了起来。

段无暇翻了身, 侧着身子将手压在耳朵下面，含了酒气的呼吸让他愈发急躁，渐渐地，便有些张扬起来。

“朕要喝水。”

声音不大不小, 门外的内侍竖起耳朵，匆忙摆了摆手，“皇上, 奴才这就进去伺候水。”

一群废物。

段无暇压下面上的赤红，怒道，“都别进来！”

花容忙不迭站起来，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本书，亮晶晶的眸中不知所措的看着段无暇，那人喘了口粗气，皱着眉头闭上眼睛。

“朕，渴了。”

“哦，微臣给皇上倒水。”

花容把书放到桌案上，从一边的龙纹嵌宝珠水壶里，慢慢倒出一杯冷茶，端到床前，低声道，“皇上，茶来了。”

“嗯。”

那人哼唧一声，却并为起身。花容仔细琢磨了一下，心想这人怕是嫌弃自己，便轻轻把茶盏放到床边的案上，转身回到塌前，继续翻看书籍。

“花容，朕渴了。”

段无暇睁开眼睛，晕红的眼眶里泛了些潮气，喉间一滞，愈发焦躁起来。

“哦，茶水就在你旁边，皇上，你垂下眼皮就能看见。”花容笑嘻嘻的指了指茶盏，两只胳膊拄在桌上，前额落下几根头发丝，浸了灯油，烧过之后，有种淡淡的香气。

她伸手一捋，将灰烬往衣袍上擦了擦，全然不在意。

段无暇吁了口气，暗道，这样粗鄙的女子，定是自己吃坏了东西，脑子犯晕，如此想着，便开始强行往脑海里勾画苏倾雪的温柔，夏绵绵的娇嗔，宣灵儿的憨态，陈敬华的端庄。

想到陈敬华，段无暇忽然想起前几日顾太后刻意对她的刁难，只因名字冲撞了顾华蕊，她便隔三差五去陈敬华殿里挑个错处，今日罚她跪佛堂，明日教她学规矩，左右不想让她安生。

陈敬华是陈小侯爷的妹妹，打从选进宫里，一直恭敬持俭，从不张扬跋扈。侯府是前些年从荆州搬回来的，与朝中权贵来往疏远，成为段无暇忠实臂膀之后，更是恪尽职守，不敢有半点懈怠。

“花容，你觉得，朕为何要钦点你为状元，又为何封你为京畿提刑司？”

他将胳膊压在投下，斜挑着眼尾，寡淡的看着那人。

“啊。”花容抬起头，眸中一片清澈，“微臣才学通达，皇上慧眼识珠，大抵不过如此。”

“你可真是...”段无暇本想说她跟花教谕如出一辙，后来想到花九重已然身死，便将剩下半截话咽了下去。

“大周天下看似稳固，实则四面漏风。那日我去青州府，偏巧被你所救，偏巧一同查探了青州匪患，你应当清楚，朕去青州府的目的。

日后，朕将以此为治国重点，花容，你虽为女儿身，才情谋略却丝毫不输男儿。况且，你这性情，也无半点女孩子的娇柔妩媚。”

“我....”

“朕说话，你休得插嘴。”段无暇白他一眼，又缓缓说道，“朕之江山，务必要稳如铁通，京畿提刑司乃是掌管大周朝所有州府案件审核检阅的重要机构，朕信你，故而才会将此重任托付于你，若你...”

段无暇说道慷慨激昂之处，神情跟着明亮激动，一扭头，却见花容趴在案上，两只眼睛已然合上，书本压在身下，迎着烛火，那张素净的小脸半明半昧，显得分外灵动起来。

他起身，从床上扯了条被衾，轻轻将她裹住，复又站在跟前，看了半晌，反手摸脸的时候，段无暇忽然被自己吓到，低头望向桌上的铜镜，俊俏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这笑，也着实太傻了吧。

陈惜玉这样的女子，多次寻机试探自己，自恃美貌，便觉得天底下的男子都该围着她，俯首称臣。那日在蓬莱殿，令她浑身出红疹的药，是段无暇下令放的，平生最厌恶的女子，陈惜玉首屈一指。

他捏着下巴，转头望向花容，窗户漏了一丝凉风，吹得她青丝飘摇，这种毫无心机的蠢货，若真的留在宫里，怕是一月都活不下去。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花容打了个哈欠，听到门口有人跟段无暇禀报后宫之事，原本无疑偷听，可那人说话声音洪亮透彻，她便悉数听了个大概。

顾侯府里的夏绵绵，给柔妃苏倾雪下了帖子，邀她去藕香桥泛舟，柔妃晨起便收拾一番，乘着华丽的马车前去赴约了。

两人昨日闹得十分不快，今日便相约泛舟，花容竖着耳朵听完，便赶忙起身候在外殿。

段无暇看了眼天色，转身，便见她扭动脖子，不断活动筋骨，那般趴着睡了一夜，身子不僵才怪。

“醒了，外头有内侍，你跟他出宫便好。”

自然，段无暇决计不会告诉她，有人因为在宴上找不到花容，急的一宿没睡觉，几乎将整个汴京城翻了个底朝天。

若非皇宫不能硬闯，恐怕那人早就放肆了。

清晨的薄雾湿漉漉的从脸上拂过，花容睡意全无，跟着内侍从花园到偏门，直到从一处狭窄的巷子穿过，这才彻底离开偌大的宫城。

藕香桥就在前处拐三条街，再过两座桥，河里一片藕叶，每每夏日，红莲白莲竞相开放，场面十分壮观怡人。

花容极少起这样早，街头除了摆摊出早市的，便再看不到其他人影。

苏倾雪披了一件素白锦纱披风，水青色的纱裙随风轻摆，她在那站了一会儿，手中似乎似乎捏了什么东西，有几个婢女掩在车后。

夏绵绵从远处缓缓走来，桀骜的身影如火似霞，她今日还是穿着殷红的袍子，还未走到跟前，花容突然发现，苏倾雪暗下吃了颗黑乎乎的丸子，囫囵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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