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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045

从汴京城到明州, 沿途一直经驿站换的是最好的骏马, 饶是如此, 一行人仍旧耽搁了不少日子，在明州驿馆入住的时候，已经是半月有余了。

驿馆周围酒肆林立，勾栏众多, 傍晚几个年轻一些的官员，便结伴同去了勾栏，把酒赏月，听曲消遣。

孟昭云在房中将这几日的资料细细翻看查阅了一遍，方安心用了膳食。吏部尚书贾宗仁推门进入，落眼便是勤勉专注的孟昭云，桀骜的身形笔直的坐在案前, 桌上摆的是吏部这些年京城和地方官员调度档案，细小的地方用笔做了批注。

“怎的没去勾栏听曲？”

贾宗仁顺势坐在一旁的花梨木方椅上, 他年岁大了些，赶了半月的路, 身子已然吃不消。屁股着地，便再不想起来走动。

“大人，微臣初上任，许多人名与官职不曾对应的上, 此次到明州，许多事情不能大意，便格外多看了一些。

大人怎不去, 听闻是明州名角，每夜捧场的人围满了河两岸。”

孟昭云搁下手里的册子，将汤羹也往前推了推，淡淡的望着贾宗仁。

“孟侍郎，你天资聪颖，又勤奋刻苦，终有一日，你的成就会超越我们这些老匹夫。哎，官场不比书院，许多事情处理起来，便总是力不从心。”

贾宗仁虽在叹气，眸光却始终飘忽不定，神色也有些落寞。

“大人虚怀若谷，谦躬下士，乃是我们做下属的幸运。只是大人今日缘何这般愁眉苦脸，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昭云不才，愿为大人分忧解难。”

他倒了盏茶，送到贾宗仁面前，谦虚有礼，温文坦荡。

“此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便是陈国公徐老的事情。新科状元花提刑将徐老的一房远亲定了死罪，徐老这几日都少言寡语，老夫看了着实有些难忍。”

“大人说的是宿州那桩案件，昭云听闻，韩复明与陈国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未多么亲近。十几年来，他倒是打着国公的名头，在外招摇撞骗，狐假虎威敛了不少营生。

桩桩件件，今日得报，也在情理当中。”孟昭云抿了口茶，长睫微抬，定定的看着一脸踌躇的贾宗仁，又道。

“在花提刑结案之前，皇上已经快马加鞭将晋升韩复明的旨意召回，若非事情到了不可扭转的地步，皇上断然不会出此下策。

韩复明升迁一事早就得到吏部呈报，饶是如此，皇上依旧弃了韩复明，其意图很是明显。大人何苦焦虑，吏部只需再择选另外的能臣推给皇上，多少新科等着这位子，空下来正和皇上的心意。

大人，您觉得呢？”

贾宗仁所想与孟昭云说的完全一致，只是多年的朝堂经验让他不轻易显山露水，便故作惊讶的样子，连连称叹。

“孟侍郎分析的正是，让老夫如梦初醒啊。”

孟昭云看透不说透，只是凛着眸子，将唇轻轻勾了起来。

翌日清晨，陈国公与贾宗仁将何志敏提到了明州县衙，县令县城坐在两侧，贾宗仁面前的公案上摆着惊堂木，下压数十张路引，姓氏身份各异，真假难辨。

何志敏站在堂下，两只手捆在身后，昂着脖颈与贾宗仁瞪了许久，后又将目光投向孟昭云，他虽有些年纪，但精神矍铄，是个精瘦的老头。

孟昭云不动声色的拿过一张路引，扫了一遍，又想起花容那份路引，便寻了时机，将剩下那些粗略翻看了一遍，其余证据也未曾发现花容的姓名，这才稍稍安了心。

陈国公见他这般谨慎，不由蹙眉问道，“这些路引怎的了，老夫看孟侍郎翻来覆去查阅多次，是有认识的人吗？”

孟昭云淡笑，将路引递到陈国公手里，道。

“国公请看，昭云只是好奇，为何此人会精通各地路引特色，连印章都做的栩栩如生，毫厘不差。便是送到官署，恐怕也难分真伪了。”

何志敏哼了两声，眸子这才从孟昭云身上移下，他晃了晃后背绑着的手，似命令一般，“先给小老儿解了绳子，你们要问便问，要杀也给个痛快，小老儿年纪大了，不顶你们折腾。”

胳膊肘似要拧断一般，何志敏哎吆了两声，实在绑的有些费事。

“进士的路引也敢做？”

贾宗仁看他这幅德行，以多年看人经验，便知今日很可能一无所获。

“小老儿手艺精湛，别说路引，你便是让我做当朝玉玺，也不在话下。”

此人话音刚落，堂上的人俱是噤声，不敢回应，何志敏是里正，照理说也是考取过功名的，怎的有这样一张分不清情势的嘴？

陈国公捏着下巴冥想了片刻，侧脸望向贾宗仁，道。

“贾大人，你不觉得他有些眼熟吗？老夫看了半晌，好像从前在哪见过。”

听他这样讲，贾宗仁也眯起眼睛，将何志敏从头到尾又看了一眼，复又摇摇头，很是疑惑的叹道，“国公大人是不是记错了，此人这般刁钻自负，不像本官平素里能见到的那种人。”

“不对，不对，我认得他。”

陈国公走了下去，站到何志敏对面，两人眼瞪眼，彼此互不相让，忽然陈国公一拍大腿，惊道。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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