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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红斑（第一、二更）
谢允川挪开她的手, 捧着她的脸, 仔细看了看，没有异样。
沈在歌说：“我没事, 我们惊动了圣姑，赤霞门人很快就会追过来。”
谢允川皱眉, 点了点头，背上捕快又继续往前走。
赤霞门对这个圣姑非常看重, 她居住的宫观宽敞开阔。唯一的不好是这座宫观依山而建, 除了来路，三面不能通人。听得追逐声渐进，他们不敢再耽误, 沈在歌扯了观外白塔顶端一根系经幡的绳索, 从护栏扔下去。她捏着一头，对谢允川道：“你先背他下去，我随后下来。”
“你当心。”谢允川点点头，试着提了口气，一手背着捕快，一手攀着绳索，顺势滑下。
此时，赤霞门的追兵已追至宫观，弓箭手搭弓引箭, 银亮的箭头齐刷刷调转方向，对着沈在歌。
沈在歌见谢允川平安落地，也不再耽搁, 纵身下去与他汇合。箭矢如雨而至，她没有趁手的武器，只有一把慌乱中拾起的聊胜于无的破剑，挥了几下，难敌锋利箭尖，“铿锵”一声，那把剑竟自中部折断。
黑袍人看她手中没有武器，蜂拥而至，他们远有弓箭手，近处贴身格斗，沈在歌一时之间左支右绌。
漫山遍野都是居心叵测的黑衣人，有人发现下面谢允川的行踪，火龙游走，追他去了。
沈在歌不能再耽误，也顾不得后背薄弱，回身便跃向下方。
正在这时，斜里飞快闪过一抹黑影，抛洒出一把东西。黑灯瞎火下，黑袍人都以为是什么暗器，急忙抬刀去挡，这才发现原来是山里最不起眼的野豆子。那黑影闪得极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沈在歌回眸望了眼，若不是弓箭手倒了地，她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跳下去，谢允川伸出手，她正好落入他怀里。
“走吧。”沈在歌脸颊微红。
跑出几步，她又回首望了眼灯火如织的宫观，刚才那个人到底是谁？是赤霞门的人吗？为什么会帮她？
*
翠微山，一窟石洞里，黑袍金面罩的男子正在蛇头座上盘腿独自练功。
瘦削的女子温顺地跪于一旁，长发逶迤，头深深垂着，雪腮上挂着水珠，看上去楚楚动人。
良久，男子才睁开眼，说：“想明白了？”
女子头垂得越发低，紧抿下唇，良久未语。
男子起身，走到她面前，曲起手指勾着她的下巴，眼神复杂，既有厌恶，更多的却是失望：“从你跟着我的那天起，我就告诉过你，妇人之仁会害死你的。你想死吗？”
女子眼神中只有无边无尽的冷漠：“不怕。”
男子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脸颊上的泪痕，可惜地叹了口气。女子感觉他的手指像是冰冷的蚯蚓和蛇，光滑冰冷的触感让她心生恐惧。果然，他问道：“那你想你妹妹死吗？”
她瞬间崩溃，辛辛苦苦修建起来固若金汤的心理防线刹那间分崩离析，泪水淙淙滚出眼眶，她卑微地跪伏于男子膝边，磕头恳求：“尊主，属下有罪，求求你放了我妹妹。”
尊主微眯双眼，狠狠捏着她的下巴，狠毒犹如阴冷的毒蛇，吐着信子威胁她道：“你说过，只要你老实听话，你妹妹就能安然无虞。但是，你竟然敢私自放走谢允川。既然你选择救你的心上人，就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女子恸哭，哀求道：“不，尊主，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不要动盈盈。她什么都不知道。”
尊主抬掌，在她洁白漂亮的脸蛋儿上印了个巴掌。她朝旁边一歪，倒到地上：“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些年你的世子已经把你忘到九霄云外了，你还惦记着他。不要忘了，当初你苟延残喘的时候，自己爬到我面前求我救你的。”
“瑞禾不敢忘，尊主对瑞禾的救命之恩。”她再度爬起来，伏于他膝边，哭道：“我没有惦记他，我恨他。”
恨他赠予自己所遭受的所有苦难。
宓献抬起她的脸，凑近她的脸颊，轻轻吻干她雪腮两侧的泪痕：“那就折磨他。”
*
沈在歌和谢允川带着那个捕快很快就出了翠微山。
刚刚下山，狄柔等人已经等在外面。
众人眉宇间的焦急之色难掩，一看到他们，随即舒展大半。
天光将明，沈在歌累得连抬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谢允川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爬上马车，靠在一处，很快就都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狄柔忽然惊呼道：“宝贝儿，你的脸怎么了？”
沈在歌闻言抓过头看向谢允川：“我脸怎么了？”
谢允川睡得糊里糊涂，揉了揉惺忪睡眼，回头一看，眼眸中流露出惊愕。
沈在歌不可置信地问：“不会吧？难道真毁容了？”
说话间，她感觉脸上有点痒，忍不住抬手去挠，但被挠过的地方很快起了大片大片红斑。谢允川吓得忙抓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再抓，他吼道：“徐震呢？快让他来看看。”
梅千曲说：“三弟还在研究那劳什子龙舌蓼，没来。”
谢允川就抓着她的手，不再说话。
回到焦州书院，谢允川拖着沈在歌先去找徐震。
他一脚踹开徐震的房门，把沈在歌推进去，说：“你赶紧给她看看，怎么回事？”
徐震一回头，吓了一跳，沈在歌脸上生了很多红斑，大片大片的，一直蔓延到脖子里面。
沈在歌看徐震的表情很凝重，问：“怎么了？”
徐震没敢说实话，只含糊其辞：“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没有的话我先给谢世子看了伤，再给你配解药。”
“没有。”沈在歌说：“只是有点痒。”
徐震点点头，从架子上取了瓶药递给她：“哪里痒就抹哪里，千万不要挠。”
徐震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一脸吞吞吐吐的神情把他出卖得干干净净。沈在歌也不追问，只哦了声，说：“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她出了门，走出院子，掉头就施展轻功趴到徐震屋顶上了。
她功夫极好，连瓦片都不用掀，就能听到里面人的对话。
“世子。”徐震缓缓开口。
谢允川打了个冷颤，徐震神情这么凝重，肯定没什么好事。
“什么事？”问完，谢允川又补了句：“你别告诉我这毒你解不了。”
“不，这根本不是毒，这玩意儿叫千日紫，入肉生根，一时半会儿去不了。”徐震咬咬牙，还是说了。
谢允川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一想到沈在歌那满脸的红斑，他说话都抖了起来：“一时半会儿去不了，你就慢慢去。”
徐震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不可以，千日紫是用上百种紫色毒虫毒物所制，入肉生根，不过我会尽力的。”
谢允川微怔，当时他不该同那个圣姑多话的，本来他大可一剑了结她的性命，这样沈在歌就不会遭她暗算。
年纪轻轻的姑娘，有谁不在意相貌的？沈在歌以后会不会自卑？会不会因此难过？
妈的，这不是废话嘛，怎么能不难过？
但她也只是暗淡了一瞬，随即踏风而去。
世间多姿多彩，她失了颜色也不影响万物缤纷。反正脸都是给别人看的，难受的都是别人。
她十分擅长自我安慰，这么一想，就没那么难受了。
徐震说：“世子，我先给你把个脉吧，我闻到你身上有毒虫的味道。”
谢允川浑浑噩噩，坐在椅子上，抬腕搁于小几，让徐震把脉。
徐震很快给他号了脉，说：“你暂时没有中毒，不过身上可能携带毒物卵虫，这几天还是不要和他人太过接近。”
谢允川失神点头，一脸又是悔又是恨，又是心虚，又是难过。
他要怎么跟沈在歌交代？
当天晚上，大家一起吃饭。
狄柔先到，沈在歌进门，她就朝她招了招手：“宝贝儿，过来。”
沈在歌坐在她旁边，狄柔转过头，看到她脸上的红斑，也有点可惜。多好的一张脸啊，这些该死的红斑几乎毁了她的右边脸颊。
“想笑你就笑。”沈在歌说：“别憋坏了。”
一向嘴欠的狄柔居然没有挤兑她，她说：“没有，宝贝儿，我只是嫉妒你的盛世美颜，毁了容居然还这么好看。”
然后她就吃了一瓜栗，沈在歌恶狠狠地说：“瓜娃子。”
狄柔吃痛，揉了揉脑袋。
很快，大家都到了，梅千曲当仁不让地挤到狄柔旁边，愣生生顶着狄柔凶悍的目光坐下，也是胆子大。
谢允川进来的时候，沈在歌身边的位子还空着，她望了他一眼。
谢允川想起徐震的嘱咐，担心身上的毒虫虫卵染给旁人，便一个人坐到下首。谢允和颠颠地跑到她旁边坐下。
沈在歌眼神里淬了火，妈的，刚毁容他就嫌弃自己了？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嗷。
她化悲愤为食量，啃了好几个猪蹄。
众人正吃着饭，不一会儿，辛月端着汤水过来，一见众人都在，她腼腆地笑笑：“听说谢公子和沈小姐回来了，我亲自给你们炖了些滋补的汤水。”
她眼睛落在沈在歌身上，被她脸上的红斑吓了一大跳：“啊，沈姑娘，你的脸怎么了？怎么这么……这么多红斑？”
沈在歌自顾自啃着手中的猪蹄，没理她。
辛月忙走到她身旁，问道：“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可看过大夫没有？看大夫一定要趁早，否则万一去不掉就麻烦。姑娘如此天资绝色……多可惜。”
狄柔冲她翻了个白眼：“不会说话就滚回去让你娘把嘴巴缝上。”
她委屈巴巴地往谢允川身后躲。她对狄柔记恨得很，那天晚上就是她谎称谢允川相邀，害得她上当去后山梅林，结果她差点被吓死。她柔柔弱弱地说：“狄姑娘为何如此疾言厉色？我也只是关心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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