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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婆子隔日一早就扑了香粉,点了口脂,鬓边压朵大红花,熏得全身喷喷香,拈一方手帕左摇右摆去了三家村。
里正与几个老人正围在村中老槐下闲话,打远看到赖婆子,不禁皱眉:这个撮合山的怎来了?这妇人嘴里没一句实话,也不知上村中哪家蒙骗。她名声虽不好,一条舌却能哄得水鬼上岸,别被她给哄了去。
卫小乙将他脸色看在眼里,低声道:“不如我跟上去看看?”
里正点头,又道:“到底别家私事,不好胡乱插手,你且先看看她进了哪家门,若是听劝的人家便去提个醒。”
卫小乙笑道:“这我省得,清官难断家务事,人有各样心肠,泰半好人心都当了驴肝费,好意反惹一身臊。”
赖婆子前头走,卫小乙大大咧咧缀在后头,看她一路走一路看,两只眼满是贼光,这家看看门户,那家看看院墙,活似小贼踩点似得。
赖婆子这般左看右看,一路看到了江家。
卫小乙眼都瞪大了,心道:这莫不是要给江石说亲,是了,这几日大郎买卖做得红火,各村都有动静,这婆子闻得腥,便来趁好。真是树没大,就招来邪风。
何二那边买卖一停,江家的菌蕈买卖重又回到往日景况,江家只作不知,一字不说,半句不提,如往常一般收菌。
倒是村中诸人经何二一事,吓出一身冷汗,再不敢抱怨江家挑剔,自发捡了干净的来卖,省了施老娘好些力气。
阿萁与江娘子将稠膏蕈挑出来,在灶间煨汤,她心细,对着账本写了签子,免得到时落了。江石这几日,日日在光溪往返,买了几块布交给江娘子做新衣。
江娘子会意,道:“既去拜访沈家,衣衫整齐才是正礼。”
江石有些犹疑,半晌又低声道:“阿娘,我送一块布给小二娘做新衣,可会唐突?”
江娘子睨他一眼:“你自家思量,可会唐突?”
江石叹口气,为难道:“我便是觉得不妥,才跟阿娘讨个主意。”
江娘子笑起来:“罢,我将萁娘打扮得妥当,你再同她一道去沈家。”
江石一揖谢过,道:“阿娘费心了,少不得又多一场操劳。”
江娘子道:“不过两身寻常衣裳,又不绣花又不滚边,费不多少功夫。”她想了想,“不如几与施家通通气,遣了媒去提亲,先将亲事定下?只是,真依了规矩来,真若定亲了,你们反而不好见面。”
江石道:“农家倒没这样的讲究。”他长叹一口气,“晚些再说,小二娘别的上头精怪,谁知是个傻的,也就跟她家豆娘差不离。”
江娘子没好声气地瞪他:“胡说,萁娘多大,正是天真烂漫之时,只你暗怀鬼胎。”
江石吃惊:“都道婆媳是仇,阿娘的心也是用咯吱窝的,只是没偏拐我。”
江娘子被逗得笑弯了眼,轻打了他一下,赶他道:“自忙你的正事去,后院的院墙早些搭好。家中煨着汤,鲜香四溢,好些人家好奇在屋后打转,要不是阿细和那只白鹅凶恶,早不请自来,推门而入了。”
江石点头,院墙的事确实拖不得,便道:“我先去桃溪一趟,请团头吃酒。”
他临出门前拐去灶间,看萁娘坐在一张小马扎上,阿细乖乖地趴在她脚边,下耷的厚嘴唇时不时地滴下一串口水,阿萁见了,嘴内嫌弃:“阿细真脏。”手上却扯了一团柔软的干草将阿细嘴边的口水擦掉。
江石看得好笑,过去轻轻踹了一脚阿细,道:“阿细滚得一身泥,你也是嫌脏?”
阿萁抬起头,看着江石的笑脸,面上不知怎得有些发烫,道:“你没见它沾得一身草籽,我挑了好些,毛上还有好多。”
江石凑过去,果然,阿细的黑毛上粘了一片翠色的草籽,也不知在哪处草丛里滚的,提议道:“不如那剪子剪了去,左右天热,它要提得一地毛,想来剪掉一些,阿细也不心疼。”
阿萁一挑眉:“子非鱼,不可轻断。”看江石似要出门,问道,“江阿兄又要去桃溪?”
江石不愿她知晓自己私下算计何二家的事,怕视自己心胸狭隘,寻了个由头搪塞。
阿萁看着他的背影,暗想:江阿兄神色间似有些勉强,许是有事相瞒。这么一思量,心内沉坠,莫名不快,见一只炉内火将熄,添了一小块柴进去,轻煽了几下,又反思:江阿兄与我是何干系?纵有事相瞒,也在情在理,我又凭何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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