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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城门
“姑姑觉得呢？”谢阮清眼波流动, 笑盈盈看向青影。
青影稳住自己持伞的手：“许是认错了人。”
认错了人？谢阮清看向青影。
“宫女穿的衣服都一个样, 刻意隐瞒之下, 不一定就能记得那是谁。”青影伸手拂去谢阮清肩上雪花, “何况, 对有的贵人来说, 宫女的脸都一个样。
“贵人既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忙, 宫女是谁, 长什么样，对他们就不重要了。”青影温婉一笑, “太子妃心地良善，兴许不知道。有些人不喜欢见过自己狼狈样子的人，一定要远远遣走，甚至害其性命。”
谢阮清收回方才放在青影身上的目光，轻轻一笑。
“姑姑好通透。”谢阮清赞叹, 又看了一眼大雪。青影含笑, 默然不语。
竹月机灵, 看见谢阮清目光, 就接了一句解围：“这雪怎么越下越大了？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这节骨眼上, 可不能再病着了。”
言毕, 几人便消失在风雪中。
*
夜色还是黑的, 却不再是一径的暗沉, 反倒多了些清透，从底下映出跳动的白日。
天快亮了。
姚重华匆匆从姚景书房走出，上了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马车停在姚府不起眼一个侧门外, 帘子遮的严实，看不清里面都有谁。
“见过家主。”姚重华上马车，坐到对面的榻上，恭谨而平和对着姚景行礼。
本该在书房中的姚景，竟在这辆不起眼的马车上，甚至比匆匆赶来的姚重华更快。
书房中根本就没有人。
姚景心思恍惚一瞬。自打她父亲去世，姚重华就再没唤过他“祖父”。
“嗯。”姚景神色不变，对着姚重华点一点头，“柳原坚持自己开城门，有些蹊跷。现在要去见他，上次交待你的事可曾查探清楚？明早守城门的那个谢姓小吏，究竟是不是柳原的同门？”
姚重华平静点头。
“谢姓小吏确是柳原同门。”姚重华讲述，“二人同属陈相门下，谢姓小吏还是陈相颇有才学的一个门生，当年有些名声。不过——”
姚重华现出些迟疑。
姚景察觉：“怎么？”
“不过，如今此人已经废了。”
姚重华接着道：“他家门贫寒，为了科举登科，掺和进了舞弊。陈相查案连带查出了他。那时此人已是陈相门生——陈相暴怒，与此人断绝关系。如今这人也就在城门当个小吏，不轮值就烂醉如泥。”
“听起来还算可靠。”姚景沉吟。
这小吏敢科举舞弊，以陈相性格，他同陈相算是彻底没了关系，等同在朝堂上断绝掉青云路，绝非太子那边的人。以柳原心计，这时候上前安抚两句，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两人牵扯上关系也合乎情理。
马车停下来，帘外传来车夫闷闷的声音：“家主，到了。”
姚景对着姚重华吩咐：“下去吧。”
姚重华跟着姚景下马车，抬起头。面前是安静又黑暗的一家客栈，开在城门口最热闹那家的旁边，借着别人的人流糊口。客栈看着年久，仿佛勉强度日。
客栈门口裂开条缝，灰衣人沉默地鱼贯而出，把马车拉到客栈后院，余下的人在门口静静侍立，迎他们入内。
“姚大人。”柳原春风满面迎上前，假笑连连，“好久不见，姚大人风采依旧啊！”
姚景也笑起来：“柳大人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精明啊！”
柳原：“姚大人深夜来访，想必为的也不是看我精明与否。若是有什么要事，且直说便是。不然我们这种人猜来猜去，只怕要费不少时间。
“我倒是不怕费时间。”柳原笑得意味深长，“可姚大人雄心勃勃，只怕拖不起。”
江南巡按柳原，竟不知何时偷偷进了城！无诏不得进京，这是谋反！
姚景倒也干脆：“柳大人兴许知道我查了你那位同年。”
柳原虽早有预料，仍心中一惊。这位“同年”不是他安排的人，是太子亲手安排。虽说太子远超同龄人，可柳原是个老狐狸，素来只相信自己的安排；让他信得过太子的安排，尤其是在这种大事上，他并不怎么放心。
所幸柳原面上并无异色，姚景毫无察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谢吏当年只不过为了家人舞弊，便从此被陈相厌弃，断绝青云路，的确是个可怜人。”
走投无路的可怜人，才最好用。
柳原笑而不语。
“不过即便查清楚，以防万一，不如我再找个人帮帮柳大人。”
柳原面色一变，沉下脸来看向姚景：“怎么，姚大人是当我柳某人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还是觉得柳某当了这么多年的江南巡按，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姚景神色不变，面上含笑：“话不能这么说——柳大人的能力我自然信得过，人品也是一绝。可此事绝非小事，不然我也不会三番五次确认，以防再出什么变故。”
姚景心中暗骂。柳原这等小人，若不是因为时局推他上来，莫非他还真的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不过是骨子里流着卑贱血的商户出身，现在竟然跟自己讨价还价——明面上，两人是在争城门交给谢吏到底可不可靠，实际上，却是在争夺谋反中的地位。柳原若是同意姚景再派人监督，就意味着同意居于姚景下。
两人对视片刻，终于，柳原败下阵来，不甘心一挥手。
“想派便派！”柳原嘟囔，“不就是派个人来监察我吗！说那么好听干什么！反正我已经上了你们贼船，下去也没法子了，只能多让一点。”
姚重华在一旁听得尴尬，姚景却在心中松一口气。他知道柳原为人，更重要的是，正如柳原所说，柳原早就上了贼船，想下去都没什么法子。如今情势，柳原想让一步也得让，不想让也得让；箭在弦上，柳原早就没了后退余地。
“那我这小孙女，就托你照料了。”姚景回头，姚重华上前一步，对着柳原行礼。
“小女姓姚名重华，见过柳大人。”姚重华颔首，“今后叨扰了。”
姚景见既然城门已经解决，也敲打过带着江南小部分军队来的柳原，乘马车独自离去，不知要去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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