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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暴雨

石头低着头刷鞋。

一双鞋刷了二十分钟。

赵意就靠着水池子站了二十分钟。

黑色的布鞋，手工缝的那种，结实，刷了二十分钟也没让他给刷烂。

“别刷了，干净了。”

说着，赵意伸手想把石头手里面儿的鞋刷子夺过来。

结果按着鞋刷子使了使劲儿，竟然没拽出来。

操！有点儿丢人。

傻孩子倒是一身憨力气。

他也不尴尬，面色自然的收回了手。

石头还低着个脑袋看着手里的鞋，到底没再拿鞋刷子次楞次楞的刷。

看了一会儿，接了水开始涮。

赵意有些好笑，道：“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你要是到了A市，啥时候想家了，就买张车票，回来看看。”

石头憋了半天说：“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石头说不上来，梗着脖子说：“就是不一样。”

在这儿劝了半晌，一点儿用没有，这孩子太轴了。

赵意没了耐心，瞧着他说：“成，不一样。那你就说你去不去，你要不去我也不逼你，但是机会就这一次，你自己看。”

石头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学口琴，也不想离开石头镇，离开老校长，山哥，耀哥，徐哥，胜哥和老李。

他睁开眼人就在石头镇，没出去过，也没想过出去。

赵意走了，石头也不涮鞋了，他湿润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低头想了半天，鞋也不要了，转身跑出了水房。

——

纪山青中午睡起来，正要去教室，一开门就见石头怼在门口，挽着个袖子，身上还有水迹，俩手通红。

他开门的动静儿把小孩儿吓一跳，然后耷拉着脑袋叫，“山哥。”

石头心大，脑子直，什么事儿都不上心，平常都跟个二哈似的瞎蹦跶，少见他这么丧气的样子。

“你在我门口儿站多久了？”纪山青关上门说。

石头说：“不知道。”

“怎么不进来？”

石头看他了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小声说：“你睡觉呢。”

行。

傻的可以。

纪山青去拉他的手，跟个冰凌一样，顺手把他的袖子放下来，放完了两只手的袖子才撒手，问他，“说吧，干什么来了？”

“赵哥……”

石头张嘴说了俩字儿，又抿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想学口琴的事儿赵意已经跟纪山青通过气儿了，到现在还以为纪山青啥都不知道呢。

石头知道自己脑袋笨，遇上事儿习惯去找山哥给他顺顺，山哥一顺，他就想明白了。

这次，他也想让山哥给他顺顺，但他在这儿站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觉得这件事不用问的，他不想离开石头镇，可是，他又……

赵哥说，就这一次机会。

纪山青见他说了俩字儿停住了，扬了扬眉，笑道：“怎么？赵意也欺负你了？”

石头连忙摇头，“没有！赵哥他，挺好的。”

纪山青看他这样儿，要说不说的，脸都快纠起来了，也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儿。

“别在这儿堵着了，我过会儿还要上课呢，有什么事儿边走边说吧。”

石头赶紧让开路说：“那山哥你先去上课吧，我……我鞋还没刷完呢。”

说完就想跑。

得，鞋没刷完就跑过来了。

纪山青伸手拽住他的后衣领，把人给拽回来，“跑什么？鞋没刷完就先放着，有得是时间，先把我送到办公室。”

石头被抓住了命运的后衣领，耷拉着脑袋跟在纪山青后面，话到嘴边儿又咽下去。

纪山青没去看他，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去拉自己的外套拉链。

快走到教学楼底下的时候，就听见楼里面传来的学生说话，笑闹的声音。还没到上课时间，这会儿学生刚到教室，老师还没进班，班上正疯闹着呢。

他们走到教学楼下面，那声音听得更清楚了。

纪山青不走了，石头心思不在走路上，没瞧见纪山青停住了，一脑袋撞了上去，差点儿跌倒。

纪山青扶了他一把，问：“石头，你觉得，这些小孩儿为什么要上学？”

石头说：“上学好。”

上学好啊，老校长常这么说。

纪山青笑了，“老校长费尽心思，也要让村里的孩子都能上学，可不就是因为上学好吗？可是上学到底哪儿好呢？这些孩子在这儿上学到底是为了什么？”

石头不知道，他知道上学能识大字儿，会做算术题，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识大字儿，为什么要会做算术题。

“因为，上学能让他们从这山窝窝里头飞出去，去外面更广阔的世界看看。老校长不想让这些孩子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困在石头镇这一亩三分地，上学是老校长为这些孩子找的最便利的途径。”

纪山青看着石头那双清澈又懵懂的眼睛，“你明白了吗？不明白也不要紧，但是记住了，石头，如果你有机会从这里出去，那你一定要出去，哪怕出去了之后再回来，至少你也看过了更大的世界。”

石头愣愣的盯着纪山青，眼圈有些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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