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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错了。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赵意缓了一会儿，睁开眼看着纪山青，他的眼睛很红，盈着满眶的水光，质问着，“为什么不告诉我？”

纪山青的手慢慢拳起，紧紧握住，克制着想要把赵意脸上的泪抹干，盖上他的眼睛，将人拥进怀里的冲动。

“你已经走了，石头村发生了什么就跟你没关系了。”纪山青微微偏开了眼，不想看赵意这幅表情，“赵意，你不该回来。”

“哈。”赵意张开嘴又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发出一点气声，他湿润的睫毛不受控制的轻微颤动着，颤一下，就好像要从眼睛中流出一滴泪来。

他慢慢垂下头，过长的头发遮住了他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纪山青只能盯着他从鼻尖，下巴凝聚滑落的晶莹的泪滴，只能听到他压抑在喉咙中闷哑的低泣。

终于是没有办法克制，纪山青还是抬起了手，想要把人脸上的泪擦干。

想说，赵意，别哭啊，有我呢。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赵意的脸，赵意就先抬起了头。

他的鼻尖，眼眶都染上了薄红，泪水糊了满脸，有几缕发丝粘在脸上，看上去……太狼狈了。

纪山青看着赵意的脸，有一瞬时间在他这里静止了，他心脏骤停，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直到脸上传来痛感纪山青才回神。

赵意一拳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然后猛地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纪山青快步上前了两步，伸手拉住了赵意，“你去哪儿？”

赵意用力甩着他的手，可他比不上纪山青的力道，甩不开它。他看着禁锢在自己右腕上的手，一言不发的用左手去掰。

他死死抿着唇，用尽了力气，却连一根手指都没掰开。

纪山青手臂用力一扯，将人扯到了怀里抱住，轻叹道：“赵意……”

赵意没动，任由纪山青搂着，他的下巴放在纪山青的肩膀上，看着余晖中的小楼。眼泪洗清了眼睛之后，一切更加清晰。

好一会儿，赵意说：“纪山青，你说得不对，我不是不该回来，我是……不该走。”

他用力推开纪山青，“我到现在才发现，你是错的。纪山青，所有的事情，全都错了！”

赵意退开两步，通红的眼睛看着纪山青说：“别再跟过来。”

——

通乐家没有在石头镇待很久，在几天之后就走了，赵意没有和他一起走。他在镇上找了一家旅店住了下来。赵意把石芽的画稿摊在桌子，整日窝在旅店里，除了吃饭，睡觉，洗漱之外，空闲的时间就坐在桌边细细看那些画稿。

画稿不多，通乐家买出来的只有五张。

纸是作业本的纸，上面的画全是用铅笔，复写笔勾勒的，没有多余的色彩。

石芽在画，在陈述。

五张画。第一幅是一条岸上的鱼。第二幅，太阳出来炙烤着那条鱼。第三幅，太阳落山了，鱼看到了天上像是只蝴蝶的云。第四幅，鱼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半身成为了泡沫。第五幅……是海，黑色的海上升起紫蓝色的泡沫。

她的笔调很浪漫，很荒诞，她给自己编织了个童话般的结局。

这样看上去，是不是很美？

可是，真的美吗？

她窝在狭小的厨房画画，在湿润肮脏的角落用笔在纸上的一点一点勾勒，她要小心一点，不能被她所谓的丈夫发现。她偷偷地画，画完之后还要去做饭，打扫房间，她被嫁给了一个大她一轮的粗暴的男人，她不敢想天黑之后自己要遭受的暴行。她在熬……慢慢地在腐烂的泥土中煎熬着，等待太阳带走她最后一丝水分，然后浪漫的死去。

她的梦中的蓝色蝴蝶曾经告诉过她，她的双手是奇迹。可是她不能等到这双手创造更美的奇迹了，她撑不住了，她在绝望中看不到一点光……她要死了……对不起，浪费了这双手。

真的美吗？

赵意小心翼翼的整理好摊在桌上的五张画稿，将它们重叠起来铺平，拿起手边的文件袋，将这五幅画装了起来。

他把文件袋摆在桌子的正中央，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抱歉。

真的，很抱歉。

抱歉没有早一点去救你，抱歉给了你虚幻的梦又没有替你保护好它，抱歉加重了你的浪漫让你变得脆弱，再无法忍受现实的重击。

——

赵意在旅馆待了一个周，他用了七天时间来消化，用了七天来想明白一些事情。

先是秋水，后是石芽。

该受到惩罚的到底是什么？这个世界到底是哪儿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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