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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深夜厨房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帮郑家人的原因。”冯霖沉声道, 转而问：“你听你魏六叔说过打仗的事情吗？”

阿梨懵懂摇头：“魏六叔从不提旧事。”

冯霖简略道：“昔年居姚南下, 肆虐北地，先帝无用, 仓皇南渡。那一年我六岁，随父亲举家南迁。一家主仆八十多口人，到南阖时只剩了三十来个。我们还是皇亲贵胄, 你想那寻常百姓，下场又能如何。”

阿梨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但总知道死人不是什么好事情，见他情绪沉重，也跟着沉默了一会, 轻声道：“所以你不想再让边关有战事？”

她现在方明白，那日他酒醉中所说的“护国重器”四个字，究竟指的是什么。

冯霖点头，面眺西边, 那里一弯弦月, 已自半天慢慢滑落, 已过夜半了。

“如今西南战起，西北若有丝毫动荡，那便等于是门户大开, 邀居姚入主。”冯霖道：“郑图是西北的活长城, 目下谁都可以动，郑图不行。方才你也看到了，朝中几方势力, 虽明面上有互相倾轧之势，矛头最后却不一而足，都指向了郑氏父子。背后情由，实在不能不让人深思。究竟是谁在利用谁，我此刻还辨不出来。”

阿梨少见冯霖这般认真的时候，像陡然剥了一层皮，有些陌生，可不知怎么，却更让她觉得亲近。见他眉间爬上忧思，忍不住宽慰：“此刻辨不出来没关系，你那么聪明，早晚能看得出来。要想在你臭狐狸面前不露马脚，想也别想！”

冯霖忽然玩味转身：“你叫我什么？”

阿梨从未当着他面叫过他“臭狐狸”，此时因两人仿佛有推心置腹之感，放松了戒备，经他提醒，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心虚道：“叫、叫你冯霖啊！”

冯霖笑：“我怎么听着是三个字的？”

“没、没有！怎么会！你听错了！就是冯霖！”阿梨矢口否认。

冯霖道：“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我实际较你姜大哥还年长几岁，怎么你总姜大哥长姜大哥短的唤他，到我这就直呼其名了？”

阿梨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经他这么一说，似乎的确如此。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

但是想了一想，还是给出了一个自以为很有说服力的理由：“大概因为你平日总没个正形，看着不像比我大许多。”

冯霖展颜，笑中仿佛带了一丝隐秘的骄傲。

可细想来，“没正形”似乎也不是什么好话。

阿梨望着他诡异的笑，心道，臭狐狸还怪骚包的，生怕别人说他老。

却听见他忽然开口，低声说了一句：“叫我阿铎。”

“啊？”阿梨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冯霖这回一字一顿，说的更慢了些：“我小名叫阿铎，铃铎的铎。亲友都这么唤我，你若不嫌弃，日后也可以这么叫。”说时微微别开眼，作出一副只是偶然兴至于此的随意样子。

“阿铎？”阿梨咀嚼这个名字，只觉口中有“咄咄”飞/射暗器之感，十分过瘾，笑道：“你叫我阿梨，我叫你阿铎，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样不错，公平的很！日后我便这么叫你了，阿铎阿铎阿铎……”

冯霖温润一笑，应声“嗯”。

许是太过欢快，接连吸了几口气进去，“嗝——”阿梨忽然笑声一滞。

一嗝之后，又接二连三打了好几个。

冯霖愣了一瞬，难得的一次，开怀大笑出声。

阿梨忙捂住嘴，可嗝声还是从指缝中流出来，只好愤愤撤手，怒道：“非礼勿……嗝……听！”

冯霖果真抬手捂住耳朵，忍住笑意：“好，不听，不听。”

过了一会，见她不见好转，想抬手帮她拍拍后背，手一离耳，便听她大叫：“你说了不听的！快捂上！捂上！”

说着，索性直接伸手过来按他的手，纤软微凉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他心中微微一动，抬眼看她，只见她不知是因为打嗝还是因为羞惭，双颊已胀的通红。

月白，衫绿，颊粉，冠金。

柔软的手，柔软的风，柔软的夜色，和不那么柔软的你。

而那微凉的手搭在手背上，恰似盛夏日卧眠林间。

他心头，可不是有些燥？

多年来头一回，他心底隐隐不切实际地期望，韶光能在此停一停步。

那自然是不可能。

须时，他回过神来，见她嗝的难受，又意识到她指尖的凉意，道：“坐了这半天，你觉没觉得有些冷？我好冷啊，我们回去吧……”微顿一顿，补充：“我那离的近，不如先去我那取口水喝。”

阿梨道：“我……嗝……我不……不去你那……嗝……暮鼓见了……嗝……会笑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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