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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误拂琴弦

阿梨被他搂在怀中, 透过薄薄的一层生绢单衣感受到他铺天盖地的温暖, 像一下子回到拥着师父在炉火边听故事的小时候。

然而那感觉又有些不一样，师父的温暖带着一股重重的药香, 每回这么和颜悦色，都是为了哄她把药喝下去。

而他的温暖……浑厚的男子气息从那清冽的瑞脑香中见缝插针地钻出来，到了她鼻尖, 又成了一种包裹之势，与那温暖一样的包裹之势。

阿梨挣了一下, 他箍住自己的手反而收紧了一些，她不知所措，感觉到他低下头来, 温热的鼻息在自己的耳侧张缩，听着他的话，耳中却只是嗡嗡作响，句不成句。

她心中一片茫然, 混沌的情绪在这一刻长到了极致。其实这情绪自他那日受刑归来就已经有了, 或者更早的时候, 她也不知。

这么些天来，那情绪步步紧逼，可它进一步, 她就退一步, 终于退无可退，被逼到了死角。

冯霖对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她对冯霖呢？

阿梨不敢抬头看他, 可他那双温润笑眼仿佛就在跟前。以往的那么多次对视，她从未觉得像今日这般张皇，即使她根本没有看他。

“阿铎……”好半天，她终于鼓起勇气，低低唤了他一声。

“嗯？”冯霖微微偏头，想将她挣扎在喉咙口的声音听的更清楚些。半晌，那个怯弱的与寻常阿梨全然两样的声音方踟蹰着开口：“你别这样……我……有些热……”

冯霖愣了一下，揽着她的手有一瞬的犹疑，将松未松……恰在这时，院中忽传来西陵的声音：“英王殿下来找我们王爷？”冯霖与阿梨俱转头望去，透过洞开的窗户，看见随着那声话落，风榭已经到了院中树下。两人看向他之时，他也恰转过脸来，与两人四目正好接上，瞥见两人相拥姿态，神色不期然一沉。

阿梨心头如琴弦猝断，下意识一把推开冯霖，冯霖本就伤势未愈，被这么毫无防备的一推，脚下立足不稳，踉跄后退数步，幸在他及时扶住身边的桌案，才不至狼狈摔倒。

那一推是阿梨本能反应，并未料到他会如此狼狈，见他险些摔倒，连忙奔过来，扶住他：“阿铎你没事吧？”

冯霖冷冷向窗外望了一眼，轻轻甩开她扶住自己的手，自己勉强站起来，挂起另一张令阿梨陌生的面孔，佯笑高声：“表叔来了，快请进。”

风榭的来意十分简单，也是来打探他被卸兵职之事。冯霖如实相告，话中明里暗里，透出几分幽怨。风榭客套安抚几句，又询问他伤势如何，待到这些事都说完，两人沉默相对半天，却始终未提及片刻前的那一幕。

风榭起身要走，冯霖忽然叫住他，沉吟许久，方一字一顿说出一句：“表叔所图之事，不在一朝一夕，切莫心急。”

风榭拱手致谢，虚虚笑了一笑，转身离开。

冯霖凝望他背影，神色漠然，不久前与阿梨嬉笑的温润荡然无存。眸底一丝阴暗情绪，隐隐跳动，几乎下一瞬就要喷薄而出，却终在他紧捏手心的一瞬，又缩了回去。

他轻叹口气，踅回内室，剥开一根糖葫芦的包裹，咬下一颗山楂。

酸的惊人。想是糖衣未裹够。

那日后阿梨依旧歇在冯霖外间，只是两人话少了许多，除了必要的几句话，几乎不再有别的玩笑之语。阿梨变得十分沉静，连暮鼓故意捉弄她，她也只是不予理会，大度的近乎反常。暮鼓纳闷，几乎以为她得了什么难言之疾。渐渐的，连往里间送药的活也央西陵代劳，西陵本来不应，冯霖一日恰好听见，待西陵上里间寻东西，忽然道：“西陵，以后药还是你送吧。”

西陵愣了一愣，见他神色黯然，故意应道：“哦……对了，阿梨姑娘还说，以后她要么还是搬出外头隔间，她夜里睡的死，王爷叫了也听不见，白白占了个位子。”

冯霖冷脸不应，半晌，方小声嘀咕一句：“谁真要她伺候了！”

西陵假装未听见他的别扭话，又问了遍：“那王爷的意思是？”

冯霖冷冷掷下三个字：“……不许换。”

西陵心中叹气，又忍不住偷笑——要大方您倒是大方个彻底啊。舍不得人家，又不肯低个头好生说话，这不是自找苦吃？

那日的话阿梨一字不落带给了茵娘，没几日，茵娘果然送过来一支青瓷小瓶，瓶中便是冯霖所求的丹药。并嘱托冯霖：“此药痛起时便服，不要忍耐，否则效果不佳。”

冯霖接过瓷瓶，连声道谢。茵娘回以莞尔。

冯霖忽然问：“茵娘，你来乾城几年了？”

茵娘道：“近十年了……王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冯霖道：“随便问问，见你汉话说的这么好，有些好奇。”

冯霖将七珠丹进献给昭文，不出旬日，昭文果然召见他，一开口，便是问那丹药之事。冯霖回来和茵娘讨，茵娘便再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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