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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结魂（四）
姜凡这个人，凡是想不通、办不到的事情，她就不想不做了。丢在脑海某处直到发霉都不想再拎出来。
就好比上辈子的事情，她琢磨不透索性就不琢磨了。按说浮丘好些人与她都是血海深仇，取过她性命，但依照现在这个身体的灵力，报仇可行吗？白日梦啊。因而她顶多提些要求，给他们添添堵，旁的她不打算做什么。
死也好，疼也好，恨也好，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她装模作样，又盘桓了数日，把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见识浅薄的小人扮演得惟妙惟肖，恒轩的门生弟子们都被她折腾得没了脾气，唯独不好的就是，肖简这个人忒没趣了。无论她出言不逊，还是动手动脚，肖简的反应就是没反应，顶多说句“胡闹”。
她看着他一副大病初愈，面色发白的样子，总错觉自己是不是太无耻了。
“喂，就是今日吧。”魔骨知道她的打算，颇有些不屑道，“你若是愿意以我为引，只要稍加催动，不说把浮丘夷为平地，从这院子里出去简直易如反掌。”韬光养晦，装疯卖傻很累的，好吗？
“骨头，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姜凡将包袱往肩膀上一兜，把泰逢塞进袖子里。“我一个肉身凡胎，硬碰硬，吃亏是我。你那纯粹是祸害遗千年。”
上古诸神若有法子将骨头销毁，也不会惹出那么多事端了。
“无礼，什么骨头。你说话放尊重些。”魔骨不悦道。
姜凡“哈”的一声，睨着它。“那你倒是告诉我，该如何称呼你？你一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一个名字还挑肥拣瘦。”
“……”魔骨默然，“说起来我肯定比你老。叫声前辈不占你什么便宜。”
“好吧。骨头前辈。”她不跟块残缺不全的魔骨一般见识。
结界，起始之处为最薄弱的位置。恒轩的结界拢共有两层，且相当坚固，每层的起始之处皆不同。简单粗暴点的方式就是以灵力把这些点打穿。然而姜凡这具身体没这个本事。再加上浮丘本来还罩了两层结界，如渠县时那般引天雷从外面击穿也是不行的。
恒轩的布局与五十年前没有太大变化。
这些日子，姜凡看着不务正业，实则打探了一番，便更确定了这点。
肖简倒是个念旧之人，这么多年院中不过多了处木舍，从外表看没什么特别，没结界，没看守。木舍背靠院墙，院墙下种着层湘妃竹，湘妃竹紧贴着院墙，木舍与翠竹间极隐秘的，有个两拳宽的洞。
看到那洞，姜凡不免有些感慨。
五十年前，别鹤君曾下过一段时间十分严苛的禁酒令。他们几个一合计，这浮丘最不会被怀疑的地方就是恒轩。于是漏夜在恒轩墙角挖了个洞，第二日她大摇大摆跑到恒轩名曰拜访沅芷君，实则是里应外合将那些小罐装的陈酿偷运进来。最后再将那些酒偷偷藏到恒轩的假山石洞里。
也不知，那些酒现在还在否？
不过这洞，大概因为有木舍的关系，竟然没被发现，可喜可贺。
因为结界布置者的疏漏，这处的结界只有一层。
姜凡就着夜色，小心摸出来。她趁门生轮值的功夫，矮身一路朝木舍的方向跑去。她不敢跑得太快，唯恐发出声响，只能垫着脚尖，蹑手蹑脚，宛如一只偷油的老鼠。
她藏身在修剪得宜的苍松一侧，朝院墙冲过去，刚冲到一半，远远见到拐角处飘过一角月白的衣摆。扭过身，她慌不择路，见木舍没有上锁，飞快跑进去，合上门。
她心跳极快，屏住呼吸，蹲下身。
隔着那道薄薄的木门，她听到外面有人说：“师兄，方才你有没有看到什么？”那声音似乎有些耳熟，说不定那人她还见过。
继而另一人回答：“没有。怎么，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唔，兴许是我眼花看错了。”那人打了个哈欠，在原地打圈。姜凡如芒在背，生怕他们注意到木舍里有异样。
另一人又笑道：“你啊，是不是最近被那个姜不离搞得太紧张了？”
“大概吧。你不知道，我当值的时候总担心他又出什么幺蛾子。”说着，又是一个哈欠。
“好了好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说罢，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足音，渐行渐远。
待再听不到别的声音，姜凡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她无意识地打量这间屋子。房舍内脉脉松香，皆因横梁竖梁门窗等部分都是松木造的。月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在地面上映出歪歪斜斜的疏影。这里面十分干净整洁，空无一物。
这修屋舍修来难道是为了摆着好看？她腹诽。
木舍正对门的墙面上挂着一副两寸见方的山水画，画上的景致依稀是浮丘的冬景。画的中央挤着一群人，看不清衣着服饰，但瞧着热热闹闹的，倒似同窗们下学共游后山的情形。
她面上浮现出几分怀念之色，抬起手触碰。刹那间，她连人带包袱被吸了进去。“咣当”脑袋碰到某
个硬物上。她忽然想起自己是出来做贼的，不应大声喧哗，忙双手交叠捂住嘴。
“你这种人，最终会死于好奇。”她听魔骨冷冷道，心下有些后悔。
“小声点。”她从地上爬起来，摸摸泰逢，结果乐了。她摔得如此厉害，这猞猁倒是睡得踏实，还打起呼噜来。
与方才的木舍不同，这是一间密闭的屋子。没有窗，也是方方正正，远处的小几上摆着两根蜡烛，摇曳闪烁，在白墙上映出几弯昏黄的剪影。
那个撞到她脑袋的硬物，是一根木腿。木腿撑着一张方几。方几上摆了鼎香炉，一只铜盘，跟一个被布巾蒙住的物体。
她摸摸香炉，再看看铜盘。铜盘中放着一枚三角形的纸符，模样与寻常庙宇中求得的平安符没两样。然后，轻轻揭开那块布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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