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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假神（三）

这股魔气极旺, 震得树木狂乱的摇晃摆动着。黑色的魔焰蔓延到部分树枝上, 而被爬过的枝条先是掉落叶片，然后变得干枯, 最后零零落落从树干砸下来。姜凡二人小心地闪避着。

两人朝着魔气最浓的地方奔去，侧身靠到一棵杉木的树干上观望。这杉木也有些树龄了，生得十分高大, 可惜树叶掉光了，树干还呈现出烧焦了的黑色。几步外, 以某个坟包为中心，周围寸草不生，树木都是枯萎的形态。

这是……怨气。

魔焰虽然烧着疼, 但不至于烤焦周围的东西。但是怨气不同，冲天者江河色变，如赤望当年；生前受了极大痛苦折磨，如夭夭, 坟墓旁必然寸草不生。

此时, 坟墓前有两道身影。

一道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墨发披散, 长得几乎及地了。双眼赤红，不断有掺了怨气的黑色魔气往外涌。那些黑气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仿佛在落泪一般。他悬浮在空中, 伸出的手, “怎么？二牛。你一个散修。难道还想杀我不成？”

跟他对面而立的正是方才故意指错路的樵夫，他拉开弓箭，“夭夭, 放下怨恨，投胎去吧。”

拉满的那张弓箭有灵气流转。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樵夫竟是个有些修为的散修。

姜凡正在感叹自己看走了眼，就听少年笑了起来，“放下。如何放下。三千六百八十一刀。每一刀都割在我身上。我就看着自己的肉越来越少。我没有求过他们吗？我伤过人吗？”

名叫二牛的樵夫，叹了口气，“是他们对不你住。但……如此在世间徘徊不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夭夭笑了，露出尖锐的妖齿，“哈，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好处？张二牛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就那么死了，死后还被浮丘那群多管闲事的修士加了什么劳子禁锢咒。我越想越想不通，越想越觉得，我好不了，也要让所有人都好不了！那些人将我一刀刀剐了！很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说完，他爆出一阵疯狂的笑声，身上的黑气更浓厚了，几乎要将他整个包住。哪里像当年那般怯懦。

姜凡偷偷看了眼“多管闲事”一员的肖简，以嘴形问他，怎么办。

夭夭跟樵夫对峙半晌。

少年哼笑一声，朝前走了一步。

“如何？你真想杀我？”

樵夫连忙退了两步，拿着弓箭的手，有些抖了。

“夭夭，此时非你本心，你别逼我。”

“若是，不呢？”

夭夭连走进几步，樵夫心神打乱，指尖一松。那箭直接插入夭夭脚边的泥土中，晃了晃。

“二牛。你这些年也是不容易。”夭夭盘起腿，在空中绕着樵夫漂浮，语气缓和，“你连书也不念了。一个秀才成天守着我的墓。甚至还自己修炼起来，就怕我哪一日发狂，是不是？”

张二牛？这是当年张家的那个少年？原来已经这么老了。

樵夫疲惫地摇摇头，“你知道不是。我怕镇里的人破坏你的墓地。所以才……我原本想着修炼，哪日能度化你该多好。”

可惜他半路出家，少年时虽入过门，但后面无高人指点，修为不过是半桶水。而夭夭的怨念，也越来越重。他总担心会有那么一天，于是哪里都不敢去。

本以为四十年，多大的怨念都该逐渐消散。然而，他忘记了。妖与人的时间原就不同。

也不知为何，坟地的结界消失了。而夭夭的恶念也越来越明显。开始他不过装神弄乖，吓吓人。这几日，全靠他成日跟着他，坏他的事，否则他早已造成杀孽。

“夭夭，别犯了杀孽。”他重新拿起一支箭，对准他。

夭夭呵呵笑起来，“本来我也挺谢谢你的。按照我的嘱咐，将我葬在这洞穴附近。然而，你实在太烦人了。阴魂不散！”

一团黑气从他身上腾起，化成巨大的黑色手掌，将樵夫握在手心，整个人压在树干上。弓箭没了主人的支撑，落在地面。

夭夭低下头，看了弓箭一眼，转而飘到他跟前。仰起脸，笑得如几岁孩童般天真烂漫，但唇角透出血气，“二牛，你以为你的弓箭，是谁教的啊？你的修行之法是谁引进门的？啊？没道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伸出手，扭住樵夫的脖子，五指收紧。

樵夫顿时就喘不过气，满脸通红，眼珠涨起。

“啪”的一张黄符轻飘飘拍到少年的背上，那些蒸腾舞动的魔气瞬间没有原来嚣张了。

姜凡从树后搓着手走出来，“这怨气，一里外就能闻到了。”

夭夭松开手，缓缓转脸过，“你们是何人？”在看到肖简的衣服时，他哼哼笑了起来，“又是浮丘的臭修士。”

“不对不对。他是我不是。”她可不是什么臭修士。

夭夭觑眼看了半晌，才又说：“我认识你。你是浮丘的沅芷君。”

肖简颔首。

樵夫此刻已经滑到了地上。他捂着脖子，猛烈咳喘几声，被唾沫呛得泪流满面。他虽然是个散修，但浮丘沅芷君的大名还是听过的。于是趴在地上给肖简行礼。尔后，他捉起肖简的一角衣摆恳求道：“求求你们，不要伤害他。他曾经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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