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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堕天（三）

姜凡甩开年轻人的手之后, 钱封给他指过一条明路。但绕了半天, 五人又在阵中打了照面。相较梁永宁热情嚎了两嗓子“老乡”，她更想回他两句“胎神, 路痴”。然而瞅着他眨巴眼睛，真诚无比的模样，她生生把这四个字咽进肚子里。

见死不救是不可能。于是四人组只得背负着这个大包袱往更深处走, 期间连哄带吓，三令五申, 这次的事情不能外传。

锦官城梁氏虽然是小宗门，但据章少咸说最近两年在蜀地混得风生水起，隐有与原来的世家门派抗衡之势。

也不知是由于初入江湖不久, 还是梁永宁之前遇到的尽是好人。姜凡还没如何套话，他便自己把包袱抖得干干净净。往前数十几年的事情讲得清清楚楚，连小时候跟邻居打了几次架，他院子里养了只赖皮老狗的杂事都说得明明白白。

一时间, 四人看向他眼神不免肃然起敬。

尤其像钱封这种, 家里分了几个房头, 关系错综复杂的大家族出来的，忍不住捏了把汗。

这……真是活着不容易啊。

这人一看嘴上就没把门。姜凡琢磨着出去后还是给他下个封口咒什么的，免得他们还没回浮丘, 事迹就已经天下皆知了。

钱封在最前面带路, 肖简跟在他身后，姜凡趁章少咸跟梁永宁聊开，连忙小步跑到肖简身旁, 长长喘了口气，“沅芷君。我大概真的老了。”她小声说。

肖简望了她一眼。

“好好好。我知道。我本来就老。”她自暴自弃道，“我原来啊，可喜欢热闹了。越闹越好，越吵越好，人越多越好。”

肖简点点头，“是。”

“可是啊。我现在自己话多觉得还成，人家话多我就头疼。”她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后面。“说起来，我们都是一群老年人了。难得出门，为什么要受这份罪啊？”

身后，梁永宁的话题已经从蜀地美食聊到了山里的憨态可掬的食铁兽。“章宗主。那野兽十分有趣，浑身就两种颜色，一黑一白，眼圈是黑的，就跟成年累月没睡好觉似的。哈哈哈哈哈哈。也不知道你见过没有？”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章少咸的笑容正在逐渐消失，但为了不扫兴只能僵硬地挂了一缕在嘴角。寻常人早察觉不对了。但梁永宁没有！

“唉——忽然觉得当年我一直拉着你说话，肯定也是这么讨厌。”隔了几十年忽然才意识到，会不会太晚了些？

肖简偏过脸，说：“不会。”

姜凡：“？”

因为他们的声调算得上是窃窃私语了，她生恐是自己听错了。

“沅芷君，你方才说什么？”她完全不分场合地追问。

肖简梗着脖子，就是不肯说第二遍，耳朵与面颊相连的地方出现了淡淡的红霞。

姜凡忽然也跟着害羞起来，“你，你方才说不会？”

刹那间，其余四人看她雀跃了。

她蹦蹦跳跳，笑容满脸地撞了撞肖简的肩膀，“沅芷君，肖简！你真好！”

带路的钱封莫名其妙地盯着这个少年，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似。

苦不堪言的章少咸，抹了把脸，“……”他真的老了，梁永宁的话他完全跟不上趟。

而在不久前才明白，原来肖简不是什么刘公子而真的是浮丘沅芷君的梁永宁满脸羡慕道：“这位不离兄，跟沅芷君关系真好，不分彼此啊。”

章少咸：“……”这不分彼此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肖简停了下来，负手站着，听凭姜凡绕着他连转了三圈。

“好了。”语气中竟有些纵容。

姜凡把小染坊举到了胸口，得意洋洋道：“不够不够。我等这句话等了多少年啊。”

此话一出，肖简又恢复了寻常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有阴霾涌动，与她错身而过。

姜凡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这……又是怎么了？”

五人神色各异地走到阵法尽头。

前方的石林宽广幽深。此处明显为人施了障眼法。即便有寻常百姓误入阵中看到石林也不会继续前行，知道深浅的修士们更不会轻易闯入。

作为老江湖，章少咸直接打了退堂鼓，“嗯，不好不好。万一进去出不来怎么办？”

反而愣头青的梁永宁乐观道：“既然是阵那肯定能破。我们进去瞅瞅？”

其余四人别过眼。就一个八卦阵都出不去的菜鸡，还敢去闯锁魂阵？真是江山更迭，前浪已死。

“此阵阴邪。”肖简是明显的不赞成了。

钱封面露难色，正好说什么。忽然“啊”地双手抱住头，跪倒在地。他眉头紧锁，鼻翼抽搐，面颊青白，痛苦非常。但见他的手臂上的青色血管根根分明，全部暴起。

“啊。我的头，我的头。”他嘴唇颤抖着重复。手指用力得几乎要将头发揪掉了。

见状，姜凡忙跑到他身旁，拍拍他佝偻的背，“钱长老，钱长老？你没事吧？”问完等了好久，钱封都没能回答一句，只是蜷缩在地不住抖动。

她不禁忧心道：“沅芷君……钱长老他……”

话到半截，她被人抓住手臂，掠了进去。

眼前一花，只来得及看清钱封微微昂起头，唇边噙着抹诡秘的笑。他轻声道：“对不住了。我也是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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