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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招摇（五）

通往偏厅的门廊下, 时不时钻出几枚好奇的脑瓜子。当那些少年门生的目光与肖简等人接触后, 还会规规矩矩的立定行礼。

姜凡背着手，笑道：“沅芷君, 看来在浮丘你的威名远不如当年啊。”

肖简侧过脸，温和地看着她。

她被看得心中发软，别过眼一本正经道：“当年那些世家子一听说‘沅芷君来了’皆吓得面无人色, 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谁曾想现在的小辈还能平平静静给你行礼。唉……江河日下。倒是别鹤君的风采不让当年, 实在令人佩服佩服。”众人咳嗽一声，装作没听见。

因着管庆年的事，其余二君昨日去了管氏, 需得呆上个三五日。秋塘君肖闾从来都是逢人三分笑，浮丘上下这宛如过年的气氛是因何而起，不言而喻。

姜凡心道，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大家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啊。

偏厅里除了把守此处的门生, 还莫名其妙多了些许满脸兴味的生面孔。

姜凡：“……这届的门生都是秋塘君选的？”怎么这嗑瓜子看戏文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肖简：“……”无言以对。

周遭弥散着一股甜香。姜凡最喜甜食，定睛一看就见正中央的圆桌上垒放着一小碟点心，个个只有拇指般大小, 状如荷花, 玲珑可爱。

她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浮丘待客的点心一如当家人别鹤君，永远都是端方雅致，让人挑不出错。怎么今日上的倒像在哄小孩子似的。

桌旁正襟危坐了两个缩成小团的身影, 听到接踵而至的脚步声，微微颤动，跳下椅子望向她。

那是一对五六岁的小童，是罕见的龙凤胎。男孩顶着瓜皮顶，女孩脑后抓了个小髻。他们皮肤白皙，十分可人。二人皆是满脸泪痕，看上去惊魂未定。

男孩见呼啦啦来了一堆人，忙怯怯躲到女孩身后，警惕地打量着众人。

反而女孩强作镇定，剪水般的杏眼在众人身上游移：“谁是姜凡？”她脆生生问。

姜凡一愣：“我是。”

未料到一下就捅了马蜂窝。对方“哇”的大哭起来，一人抱一边腿，揪住她的衣摆说：“可总算找到你了！”

姜凡被哭声震得眼冒金星，衣服上皆是鼻涕口水。

她一头雾水的推测，自己复生后何时何地见过这两个孩子，然而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莫非……是姜影同旁人偷生的？然则岁数对不上啊。

她头昏脑涨，掷地有声地否认：“不是我生的！”

周遭一静。孩童的哭声停了，皆不解地望着她。

众人：“……”这人脑子究竟怎么长的？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笨起来也太令人无语凝咽。

她隔着人群，见肖简无奈地摇了摇头，才惊觉竟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罪过罪过。

咳，实在有些尴尬。还好她脸皮厚。

她脸不红心不跳，若无其事蹲下身，与女童面对面：“听说你们找我？”哭得快可怜的。她从门生处抓了根帕子，将她的脸擦个干净。

帕角扫过女童的下颔，姜凡的动作微乎其微地顿住，目光微沉，尔后不动声色地略过。

女童丝毫不察，只是抽抽噎噎，句不成句：“他们，他们捉走了奶奶和阿姊，说是只要你乖乖到招摇山顶，她们自然就会无恙!”

他们？奶奶？招摇？众人目目相觑。

南齐按住女童的肩膀，温声道：“等等，你倒是说得更清楚些啊。谁是你奶奶，你阿姊又是哪个？你是哪家的孩子？”

男童冒出半个脑袋尖，小声道：“我们家姓刘。”

刘？众人更是堕云雾中，修仙世家中没听过有刘姓的。

女童也不说话，只捏着半串风铃递到姜凡手中。叮当当……小巧古朴的铜铃发出清悦之音。

铃铛。她一怔。不禁回到那个充满血腥味的朔月。

“你是——”铃铛的后人。那么所谓的奶奶……她盯着女童，依稀透过这张小脸，看到故人的容颜。

两名小童嘴巴一瘪，嘤嘤哭了起来：“他们说，若你不去，就让我们等着给奶奶和阿姊收尸！”

哭了好半晌，从孩子零零落落的描述中，众人大概拼凑出事情的始末。

这对龙凤胎是渠县附近刘家村人士，前不久随祖母到招摇山附近祭奠亲人。不料，祖母与长姊被一群黑衣蒙面的歹人劫持。更将两名幼童丢在浮丘附近，让他们拿着半串铃铛上门求见。

众人心道，这两名小童衣着尚算干净，有乡野朴质之感，倒与自陈的身世不谋而合。但空口白牙……可谓来历不明。再者，那群意外冒出来的歹人又是什么身份？为何笃定半串铃铛就能让她上招摇山？

这怎么看都像是个明显的陷阱，寻常人都不会上当吧。

哪知姜凡点点头：“好。我即刻启程。”

众人：“……”这思路他们看不懂。

连肖简都觉得这决定有些仓促，于是轻声唤道：“阿离——”

她冲他眨眨眼，化繁为简地回答：“一桩陈年旧恩，不得不报。”

与她的眼神一对，他眸光微动，垂下眼不再继续追问，只是站得更靠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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