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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求你一件事
宋荷终于醒了。
林清瑶睡得迷迷糊糊间被杨卓霖叫醒，睁眼就看到他跪在病床边，双手握住宋荷的手，身子还微微有点颤抖。
此刻的杨卓霖既为母亲的醒来而激动，又因她的即将离去而害怕，此刻的颤抖是一种本能反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宋荷睁着浑浊的双眼，氧气罩里发出了比平时更大的声响，她剧烈的喘息着，旁边的医学仪器正随着她的喘息发出滴滴声。
值班的医护人员很快就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医生迅速检查了宋荷的情况之后又去看医学仪器，然后让护士摘下了她的氧气罩。
"你们有什么话就趁现在赶紧说吧。"留下这句话，医生便带着护士离开了病房，因为他们留在这里也没用。
不过幸好家属一直坚持守在病人的旁边，否则病人这个点回光返照了也没机会交代遗言，付出算是有了回报。
"阿霖……"摘了氧气罩的宋荷终于可以说话，明晃晃的灯照着憔悴不堪的儿子，她心疼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妈，我在。"杨卓霖握了宋荷的手，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可惜也只能再抓这么一会儿了。
医生的医意思他很清楚，这怕是母亲留在世上的最后时光了。然而再怎么伤心难过他也不能在她面前哭。
"你大伯他们……你……"宋荷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场被杨东破坏的婚宴上，她怕他们欺负杨卓霖，担心他会吃亏。
"他们已经回老家去了，我也没事。"杨卓霖眼圈发红，尽管努力克制，声音还是带上了一丝哽咽，眼泪快要忍不住。
哪怕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关心的担心的，放心不下的还是他这个儿子！
"好……妈……陪不了……你……"宋荷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说话尤为艰难，根本说不出连贯的话，"以后……瑶瑶……"
"妈，我在这里。"林清瑶早就跪在了杨卓霖身边，这还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亲眼送走一个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恐惧与悲伤。
为生命的脆弱与短暂感到恐惧，也为宋荷和杨卓霖感到悲伤。
只是看着这样的宋荷她就已经热泪盈眶，一开口更是哽咽，然后就见宋荷艰难的想要抬起打着点滴的那一只手。
林清瑶连忙俯身过去轻轻的握住，以免弄疼了她，毕竟打了这么多天点滴，她的手背都早就已经肿了起来。
"瑶瑶……妈……求你……一件事……"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像是耗尽了宋荷所有的力气，她又开始剧烈的喘息起来。
"滴滴……滴滴……"伴着医学仪器屏幕上的线条起伏，仪器发出了急促的声响，那一声声就像是催命符打在几人的心坎上。
"妈，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这个时候哪怕宋荷要她一辈子跟着杨卓霖这个协议丈夫，为他生儿育女她都认了。
"请……替我……照顾好……阿霖……"宋荷的要求果然与杨卓霖有关，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才真正的亲情啊。
"我知道，我会的，妈你放心。"林清瑶点头如捣蒜，心里既羡慕又难过，羡慕杨卓霖有位好母亲，难过她的即将离去。
"妈，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瑶瑶！"宋荷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支利箭射在杨卓霖心上，痛的他的眼泪几乎忍不住。
宋荷很努力的想把林清瑶的手交到杨卓霖手里："瑶瑶……无论……如何……两年内……不要……离婚……替我……陪着……"
她并不知道林清瑶和杨卓霖是协议结婚，只是怕如今杨家人这么一闹，林清瑶那势利眼的娘家人会逼着他们离婚。
自己的儿子她很了解，当初结婚主要是为了满足她的愿望，一旦她撒手人寰，林家来闹他未必还会那么在意这份婚姻。
林清瑶这么年轻，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自己还有工作，要再婚很容易，但杨卓霖这性子短期内想找个知冷热的人却不易。
她现在提这种要求其实有点乘人之危，可是她也没办法，杨卓霖只有她，她死后他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然而她的要求听在杨卓霖和林清瑶的耳中，却以为她早就看穿了他们的把戏，俩人对视一眼，心虚又尴尬。
"瑶瑶……"没听到林清瑶的回答。宋荷有点急了，连忙降低了要求，"一年……就一年……好吗……"
林清瑶没回答不是不愿意，而是被惊住了，听到宋荷再开口慌忙答应："好好，不管几年我都答应您。"
"谢谢……"宋荷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很努力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又看向了杨卓霖。
"妈……"杨卓霖惊讶之后终于反应过来，宋荷是想把林清瑶的手递给他，赶紧松开一只手伸过去握住了林清瑶的手。
宋荷算是成功把林清瑶的手交到了杨卓霖手中，看着他们双手交握，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了："以后……好好的……"
"我们会好好的，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杨卓霖的声音已经哽咽的不成样子，一手握着宋荷的手，另一手包住林清瑶的手掌。
"别难过……我去……见你爸……他在……等我……"宋荷的手随着她最后一个音无力的垂了下去，医学仪器上的线条也归于平静。
她死了！
在儿子与儿媳的目送下，带着温和的微笑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看似一个漫长的过程，实则距离她醒来也不过几分钟而已，这成了她在人世间最后的时光。
不过有最在意的人在身边，她很满足，走的很安详，忽略那没有起伏的胸膛，看上去就像睡着了。
林清瑶跪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
杨卓霖没有哭，一直握着宋荷的手，感受着她的温度在自己手心一点点冷却，任他握得再紧也暖不起来。
外面的天越来越亮了，有汽笛声远远的传来，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并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彻底离去而有所改变。
就像杨卓霖自己，母亲走了，他却还要活下去，只是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对他嘘寒问暖。为他担惊受怕。
林清瑶哭的情真意切，除了对宋荷的感情，也出于对生命的敬畏，还有一小部分则是因为害怕。
亲眼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眼前，这对她来说不仅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早已变得嘈杂，杨卓霖才终于把宋荷冰冷的手放入了被子底下。
接下来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一直守着宋荷的遗体，更不能沉浸在失去至亲的痛苦中不得自拔。
他要让母亲入土为安！
"你去公司拿假条过来给我签，我安排我妈的后事。"不用继续守在医院里，杨卓霖便不想再耽误林清瑶。
"不用，我打电话先跟赵经理请个假……"请事假虽然不太好，但林清瑶不想这个时候还跑去公司拿什么假条。
"你现在留在这里也没事，去把你自己的事办了！"杨卓霖的语气是命令式，和他第一次带她来这里看宋荷时一样。
"我想我应该有能帮得上你忙的地方。"林清瑶知道杨卓霖对宋荷的感情，怕他受不了打击，现在其实不放心让他独处。
"处理好自己你的事，我有的是忙让你帮！"杨卓霖说完想站起来，却因为跪的太久双腿已经麻木，刚站起来就摔了下去。
"小心……"林清瑶的话还没说完，伸出的双手也没碰到杨卓霖。他身子一晃已经一头磕在了床头柜上。
结结实实的一撞让他额头起了个大包，他却像没事人似的揉了揉膝盖重新站起来，开始着手准备宋荷的后事。
给公司打电话，让他们这几天不要再送工作过来，通知宋荷的亲友噩耗，他处理的不慌不忙有条不紊。
距离杨卓霖的婚宴才不过短短几天时间而已，这就要办宋荷的丧事了，宋荷的亲友接到电话都是唏嘘不已。
他拿着宋荷的手机一个接一个的打着电话，没有再管林清瑶，她便只好先去公司准备领假条过来。
有了假期，她在外做起事来也方便许多，不用担心公司突然来电话。
***
知道自己无药可医，宋荷生前就把身后事安排妥当了，买了夫妻合葬的墓地，杨卓霖随时都可以把杨南迁过来。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这就是宋荷最后的愿望，可她不喜欢老家那个地方，哪怕那是杨南的根，而且她相信杨卓霖一定会满足她。
接到噩耗的苏世捷匆忙赶了过来，拍着杨卓霖的肩膀安慰道："霖哥，请节哀顺变，你还有我，我永远都是你兄弟！"
杨卓霖脸上竟然连一丝悲伤之色都没有了，只剩下满目的淡然："我没事，从确诊的那天起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霖哥……"这样的杨卓霖反而让苏世捷更担心，"你别这样，想难过就难过，想哭就哭出来。只求你别憋着。"
"我知道该怎么做。"杨卓霖不是不想哭，而是根本就哭不出来！
伤心到了极致反而哭不出来，这是他在宋荷死的那一刻才体验到的一种绝望。
"假嫂子呢？"苏世捷左顾右盼没见到林清瑶，好奇的问。
杨卓霖看向了床上悄无声息的人："我让她去公司拿假条了，我妈很喜欢她，我想让她陪我守灵，送我妈最后一程。"
苏世捷毫不犹豫的道："我陪你们一起守。"
杨卓霖贪恋的看着宋荷："不用。"
苏世捷循着他的目光看向如同睡着了一般的宋荷："宋姨难道不喜欢我吗？如果她在天有灵，看到有我在也能更放心吧？"
杨卓霖没什么朋友，跟老家的堂表兄弟又不熟，苏世捷确实是他最好的朋友，最重要的是宋荷也认识他多年了。
杨卓霖最终还是没有辜负苏世捷的一番好意。答应让他一起守灵，但对于他随后提出的帮忙就拒绝了。
这些年来苏世捷不但在金钱方面给了他很大的帮助，感情也是真的，他早已不在的该怎么报答，只希望少欠一点。
另一边，林清瑶已经到了公司，正在人事部领请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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