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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那塔里现在怎么样了?”
桃花窟, 百花塔十五里之外。
“探头探脑地打听什么呢?小心触了主上的怒。”
那座百花塔现在已成为人人都不敢提的禁忌。不知里面的人触犯了什么禁忌,主上将整座塔封闭, 血池自上而下倾倒于塔中, 整座塔都化作了一座熔炼炉。
此刻距离封塔已经整整四四一十六天,百花塔静如死寂。
两个朱衣侍卫小声对话。年长的那个望了一眼窗外的雪色。峰顶常年积雪, 哪怕山下是春日,这里都仍是万里冰封。
从这里能看见那两座双生子一般的高塔,漆黑色, 仿佛两座棺材。这里是离塔最近的落脚点。
“我就问问……”年轻的侍卫嘀咕了一句, “诶,你怎么没拿草料?”
年长侍卫道:“忘了。”
他们面前是一只铁笼子,里头关着一只看不出人形的东西, 依稀是个人。它或者他见二人来了, 发出怪叫, 尖锐的爪子伸出笼外。
“怪恶心的。那就不给了吧。”年轻侍卫道。他出了会儿神, 脱口而出, “……你说, 那是什么感觉?”
年长侍卫踹了一脚铁笼子,让那怪物安静了。他奇异道:“什么什么感觉?”
浸泡在岩浆里, 是什么感觉?
从皮到骨一点一点被腐蚀,是什么感觉?
血肉化为残渣,痛得喊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年轻侍卫光是想一想, 就忍不住打个冷战, 感觉骨头缝里都在疼。
那……
一连这样, 一连十六天是什么感觉?
如果有幸死不了,有人能扛过吗?
之前听说那白鹿夫诸只受了两天就疯了,再叠加八倍——连神仙都得疯了吧!
年轻侍卫不敢想了。他厌恶地打量了一会儿那怪物,想随便把它的草料糊弄过去,却忽然听到了风雪里送来一点声音。
“那边是什么动静?”
年长侍卫抬头看了一眼,道:“呷,我怎么知……”
他话没说完,就僵住了。
只见远处棺材似的塔,突然斜向出现了一条裂缝。那是一条金色的裂缝,宛若流金滚烫,逐渐扩大,如蛛网般蔓延开去!
“怎、怎么回事?”年轻侍卫嘴唇发白。
一种极恐怖的威压从百花塔的方向扩散开来,好似有一个什么怪物苏醒了过来。他脚都在打战,忍不住要跪下,但恐惧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发不出。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这辈子里最不可思议的场景。
百花塔身整个爆裂了开来!
巨大的爆炸声,年轻侍卫耳边充斥着噪音,他的眼睛失明了一瞬,像有一把烈火泼到了他的眼球上,灼热而刺痛。
热浪扑面而来,隔着十五里,却依旧炙热。侍卫听到身边的前辈似乎在大声喊着什么,但声音被吞没,他一个字也听不清。心脏如同被摄住,这惊魂夺命的一刹那过后,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成千上万的流火像下雨般,密密麻麻地飞到空中而后落下来,溅落在白雪里,百花塔已经夷为平地。身边的年长侍卫被砸中,已经死了,红红白白流了一地。
“啊!!”年轻侍卫不可抑制地惊恐大叫起来,跌坐在地。
万千嘈杂之中,他倏尔听到一声清脆的金属音。
叮。叮。
空旷而优雅。
那声音仿佛是从地狱而来的,侍卫脖颈僵硬,风雪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形,渐渐清晰,来到了他的面前。
说是人应当并不准确。尽管这个青年有一张极漂亮的脸,哪怕世上最妙的丹青圣手,从他如画的容颜上都挑不出什么错来了。
但他眼尾却隐有流金闪过,额上两只尖角,身后连着一条鱼一样的金尾。青年身段薄削,还没脱离少年人的青涩。
这样大的风雪天,他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看不出材质的白色薄衫,赤脚踩在雪地里,两片胜雪的白袖在风中舞动。
青年脖子上挂着一条绳子,下端没在了衣领里。
那双血色的眼睛冷冷地自上而下打量着他。
快逃!
快逃!!
侍卫身上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块骨头都在发出惊恐的尖叫,让他快逃、快点逃。但他却动弹不得。
这青年的脚腕上有一段镣铐,上头符文全部熄灭,已是一块废铁了。
刚刚那金属之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他是从血池里爬出来的恶鬼……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锦官在哪?”
他听到了青年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侍卫牙关打战:“在、在……”
侍卫头脑里一片空白。青年忽而微笑了起来,艳过桃李,他说:“不知道吗?那抱歉了。”
“我知道!!我知道殷主上在那里!”
眼看青年的手就要掐上自己的脖子,侍卫陡然爆发出求生本能,呐喊道。
“说。”青年微笑着道。
“我告诉你!!你别杀我、别杀我……”侍卫一把鼻涕一把泪,抖抖索索地说了殷子闻所在之处。
在过程里,青年一直是含笑地看着他的,那双桃花眼让人有种温柔的错觉。
“原来如此。”青年笑意不变,“谢谢了。”
——这是侍卫在世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笼中的怪物看到朱衣侍卫的身体软倒在地,脖子被折成了一个不正常的姿态。他盯着尸体看了一会儿,猛烈地撞击起铁笼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求生,还是求死?”那青年道,却好像觉得自己说了句好笑的话,嘴角勾了起来,阴郁轻佻,“求生别找我,死我倒是能给个痛快。”
怪物磕了个头。
青年走近了,一道剑光出现在他手中,恍若神迹。
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你配得上这把剑。”
虞长乐有些难以分辨自己在想什么、说什么了。
好像总有人在替他说话。
吞噬了那么多灵力,那么多魂魄,那么多命。它们变成了无数道声音和无数张脸,挤在脑海里,一会儿是涣方君,一会儿是那只三眼狐,一会儿又是什么陌生的脸。
在哭,在笑,在叫他替自己走出去,在向他索命。
他定了定神,把这些残象从脑海里压下去,回到了面前在做的事上。
“往这里走。”殷子闻低声道。
殷子闻脖子上横着虞长乐的化虚剑,走在他前面。十分驯顺,没有一点反抗,简直不像个被绑架带路的人。
他们所在之处是一座佛窟,处于仙府山大大小小的佛窟中的一座。
仙府山为钟氏故地,钟氏虽为灵门世家,其仙府山却是同时有道教和佛教的痕迹,道观不计其数,佛塔也不计其数。在钟氏鼎盛时,这两教并存之景让世人称赞其包容并济,能兼天下,仙府山佛门也盛极一时。
如今钟氏不复存在,香火也都冷落了下来。
长长的石道两侧,成千上百的佛陀石像自上而下望着虞长乐和殷子闻。
钟氏的佛像雕造就算不是最好的,那也一定是最好的那一批之一。因此这些佛像惟妙惟肖,神态生动,精湛的雕工营造出了无论走在石道何处、佛陀都在凝视来人的错觉。
若还是数十年之前,这些视线必然是慈悲而庄严的,但现在整个佛窟里光源只有虞长乐手中的灵光,这场景便显得无端阴森了。
“走这里。”殷子闻道,引着虞长乐在七弯八绕的石道里行走。
他衣着华美,又是那鲜艳的颜色了,还有许多繁复的佩饰,被打扮得像个观赏的偶人一般。
整个佛窟里没有一点杂音,静谧无比,远处有微弱的水滴声。除此之外,就是他二人的脚步声了。
“其实,桃花醉是我偷渡出桃花窟的。”寂静之中,殷子闻忽然开口,他笑了几声,“你肯定奇怪过吧?桃花醉流传这么广,迟早会有人发现它有毒,顺藤摸瓜就会找到桃花窟。他没理由暴露自己。”
“但这恰好就是我的目的,让桃花醉引起别人的注意,让世人发现桃花窟。”殷子闻道,“他给了我我这么大的权利,我何乐而不为给他找点麻烦呢?……可惜,世人愚鲁,没人注意到这种毒。我本都已经放弃,自己逃出去了,却又被发现了。”
“但我总也有那么一点点好运。你们发现了桃花醉。”
虞长乐带笑地应了一句,却显得十分冷淡。
殷子闻继续道:“只是可惜了那些妓|子的命……”
毋等他说完,佛窟里突兀地响起一串轻笑。
“好哥哥,看看我呀……”
好像是女子的声音,微微沙哑,带着缱绻诱人的意味。笑声飘荡在森严的佛门禁地,勾起了十万分的邪气。
虞长乐眸光一动,抬眼看向佛像。
千百座佛像,不知何时每一个上头都攀上了一个衣不蔽体的妖女,轻软红纱拂过森冷的石像,白花花的肢体若隐若现。她们媚笑着做出各种动作,把这里变成了粉红销金窟。
“他来了。”殷子闻唇色有点发白,“这是他的幻境。”
虞长乐未曾作答,但数十道利刃从他周身凭空飞出,以不可阻挡之势,切向了佛像!
每一道利刃都如流星般迅猛,削铁如泥。妖女们花容失色,利刃毫不留情地割破了她们的肌肤,莺声燕语变为鬼哭狼嚎。眨眼之间,轰然倒塌之声四起,佛像被切割成碎石,山崩般滚落而下。
“好哥哥,你就这么忍心对待奴家么?……”
“哥哥好狠的心呀……”
“弟弟,不到姐姐这里来玩么……”
妖女们拖着血迹在地上爬行,想来抓住虞长乐的腿,面容鲜血淋漓,偏偏嘴里还在娇声哄骗。
“好弟弟,累不累?……到奴家怀里休息休息罢……”
“铮!”
虞长乐反手将长剑钉穿了一个妖女的脊柱,花白躯体如蛇一般扭动挣扎着。他嘴角挂着笑,温柔道:“不必了,多谢。”
妖女脸庞蓦地扭曲,化为骷髅,手掌向虞长乐抓来!
若要被她抓上一道,小腿必会留下几个血窟窿。虞长乐面不改色地跳开,却发现那骨女顺势抓住了殷子闻,将他带走了。
从一开始她想抓的就是殷子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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