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至亲至疏(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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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至亲至疏

暮时,徐府。方才沈宴下了朝听下人传信,说是徐清在府中设下梅子宴,“如此新奇的念头也只有小六儿想的出来。”

徐清这府清雅幽静,以翠竹为屏,接山外活水融天色入画。这府邸本是从前霍诀住惯的,海陵候吃穿用度俱是极精细,连着府中他手笔之下的也山亭水榭无一不极考究。当初徐清只向天子讨了这府邸。他拆的拆,丢的丢挖地三尺翻了个样貌,唯有院中那颗梅子树长青不败,十几载已过如今青果累累看的沈宴愈发眼馋。

沈宴来时徐清却不在府中,他便在庭中候了片刻喝了半盏茶静静候着。天将晚府中寂静,几个下人正洒扫长廊,鱼贯往来俱是匆匆。沈宴静坐了半刻,倏忽听见琴音渺渺,雀鸟簌簌噗嗤羽翅之声,此时日卷暮云,这动静有些似百鸟来朝。

“什么动静?”

候在一旁的小厮便答,:“回禀太傅大人,这是我家小姐在院中喂雀儿。”

“小姐?”沈宴却不记得徐清何时有个妹妹了。徐清乃是大长公主与国公膝下嫡幼子,所以备受宠爱。又何时来一个妹妹?

那小厮解释道,:“太傅有所不知,小姐乃是是我家二老爷所处。”

那琴音似是藏着无限忧思,又藏着什么不知名的心绪。沈宴心下一念,道:“我,可否见见这位姑娘?”

“是,大人随我来。”

一极雅致的小亭,院前兰草几株,案上古琴一尾。果然数只锦色雀儿安静落在旁,也不惊不惧。庭中那女子背身洒出一把谷食,轻叹,:“若人与这鸟儿一般自由便好。”

沈宴驻步阶下,:“人生来本多受烦扰拘束但求心静。倒是这些雀儿自在。”

“我这些雀儿每日朝时来,暮时归,从不失约。”那女子转过身,见他屈身施礼微微一笑道:“徐宓见过太傅大人。”

她与徐清生的却不怎么相似。徐清灼灼骄阳,眼前这女子犹初雨新兰。

如此一端方美人,沈宴见了却豁然睁大眼睛,心下沉沉不定。眼前女子这张脸像极了萧衍养母--谢夫人。那位美貌才气名动长安,却死在亲子手中的美人。

如此巧合?沈宴面上不动,上前笑道:“沈宴失礼了。”

“太傅请坐。”徐宓低颔首慢慢坐下身,双素手添茶,低落了一双清目:“宓儿来长安,可不久我家哥哥性子还如从前那般……那般……”

“无妨,小六他的性子向来如此。”沈宴接过茶盏,便知这茶是以荷露烹煮,又添了一味何蕊,闻着极香:“好茶。”

“本来,宓儿来时还有些担心,”徐宓略抬起头,:“如今哥哥有太傅照料便安心些”她又似随口一提道:“宓儿来长安时便听闻太傅与陛下相识已久?”

此话入耳却有些古怪。沈宴指尖一顿,慢慢抬起沉寂的目,淡笑了笑:“徐姑娘为何这么说?”

徐宓两只葱指仔细点茶,慢慢研开,:“小女子束之闺阁,也不知外面的天地,不过有些好奇罢了。”

“听音知意。沈宴方才听姑娘得琴声中似隐约有些不甘与别的心思,姑娘当真是束之闺阁?”

“自然。”

这茶却也喝不下了,沈宴放下茶盏,望着她的深目越加疏离几分。他此刻方觉得这个姑娘的的确确不似谢夫人。谢夫人素来郁郁寡欢的模样,眉轻蹙,远山薄雾般的愁容。一样的容颜,两般模样。

两番心思,一盏茶饮尽沈宴便也告辞。

晚上徐清来府中用膳,他似随口一提此事,徐清想了想如是道,:“我小时候也见过几回,都是大丫头了。模样比从前不大一样了。”

不一样?沈宴夹过一筷子鱼肉剃干净刺递给他,:“小六可觉着她……像谁?”徐清小心翼翼咽下鱼肉,抬起头:“像谁…像谁…沈哥哥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沈宴便笑了笑:“吃吧。”

戌时。

灯下竹影绰绰,沈宴负手立于窗下,目沉如这夜色,窗外簌簌一叶飘零。

“去查一查这个女子。”

“是。”

“大人”门外有人道:“陛下传召。”

“陛下?”

子时太极殿。

一点长明灯,帐幔之后榻上隐约两道人影绰绰。方出了一身热汗,沈宴只觉着有些不自在,萧衍枕着他的膝。

“太傅方才在想什么?竟如此出神。”

沈宴轻轻一笑:“太典夫人前些日子喜得麟儿臣在想该备何贺礼。”

“太傅若能生,眼下也该寡人长子也当出世。”极轻描淡写的语气。

沈宴敛目正数着他的羽睫,闻言呼吸一滞,半刻后声音听着渺远竟有些许颤抖:“那……不若陛下赐字令臣选一个赠予那孩子?”

“也可。”

那夏初生可取何字?怕是,不可得知。他们的阿越生于寒岁,如今这个却是夏初,怕是性子不大一样。思即,他落在萧衍眉心轻如鸿羽的一吻。阿衍,若能再多陪你一些时日便好了。

沈宴离宫时已是天亮。他行至南门,“太傅留步。”背后倏忽冷然一声。他收了步,太史令王正抱袖闲闲站在身后,一双灰白的眉挑起似是讥讽,:“老夫听闻太傅昨夜宿在宫内?”

“王大人此为何意?”

“沈宴!”王正忿忿上前数步,振袖簌簌怒斥道:“太傅为列三公,受到陛下礼待。你应为百官表率可知为臣之道?”

沈宴微微抬起颔,沉下的明目盯着他:“我问心无愧。”

“如今百官俱是议论纷纷,你置天家威仪于何地?”

“议论纷纷?”沈宴倏忽一笑,温柔潋开的一双眸怒意沉沉:“沈宴竟不知自己有何值得诸位大妄加议论?”

“妖媚祸主!你!好得很!”王正气急唾沫直喷,随手拔过身旁御卫的佩刀,:“老夫今天便要在这玄武清君侧!”

“你敢!”沈宴不动声色护着腹退后。

“老夫有何不敢?老夫为三朝元老!何惧你这黄口小儿?!”

“两位大人这是做甚?”宫人苦劝着。

这一大早两人僵持宫门,宫内耳目众多有内侍早已传至太极殿

“陛下……王典史已在南门,陛下可要去看看?”那小内侍跪在地上,存了万分小心略抬眸。

天子在下棋,这盘棋局势渐渐分明,白子失势犹如困兽去气数已尽。陈拂敛首候在一旁。

“陈拂。”萧衍落下一子,忽道:“太傅的性子如何?”

“太傅……向来坚韧。”

“坚韧?”天子一双凤目挑起寡淡的笑意,薄唇轻启:“那若寡人过今日后卸了他的权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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