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内容里就有提到哦~ (2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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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按照他们的设想,她中了幻术,对周边景象以及他们二人的存在,都存在错误判断,哪怕她再厉害,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言一色前期做足了吃亏的假象,比如被红衣老者踢中肩膀、没躲过绿衣老者一拳什么的,因她会防之绝学,这些在别人看来会受重伤的攻击,落在她身上却不痛不痒。

不是她吹,神功运转时会给予她逆天的强悍体魄,举个直白的例子,她从几十层高的楼上跳下来,都死不了。

当然了,表面上她还是要表现出受了伤。

言一色估摸着做戏做得差不多了,于是做出一副看似艰难实则轻松破了幻术的样子,鬼魅般贴近红衣老者面前,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咔嚓一声扭断了,就跟在地里扭菜一样。

施术者死了,幻境破裂。

此时此刻,言一色的身影出现在波澜起伏的水面上,脚尖点在一片草叶上,单腿而立,纹丝不动,如履平地。

而不远处,绿衣老者脚踩在漂浮于水面上的木板上,负手而立,圆滚滚的大肚子在合身的衣袍下有些突出。

至于被言一色杀死的红衣老者,已经变成一具尸体沉入了水中。

岸边,无名和苏玦隔着一段距离站着,两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水面上的言一色和绿衣老者,等待着他们分出胜负。

一对二的局面,被言一色拉成了一对一,无名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一双沉淀岁月沧桑的眼中古井无波。

红衣老者死了,无名这个主子都丝毫不在意,苏玦就更淡漠了,不咸不淡道,“杀死言妃娘娘的谋划,你只嘱咐我将她骗出来就好,剩下的你来安排……禀着合作就要信任的原则,我没有多问,但眼下,你派出去的两人,还没过多久就死了一个……实在让人很不安。”

苏玦话落,毫不客气反问,“你真有杀了她的实力?”

无名闻言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苏大人!你这个时候才问是否晚了一些?哼,行了!本尊者知道你这时候问,只是想听一个自信的回答!本尊者就如你所愿……”

他说着一顿,目光不闪不避迎视苏玦,掷地有声道,“言妃,今日一定会命丧于此!”

苏玦缓缓一笑,“拭目以待!”

苏玦面上轻松,心底却冒出几分担忧,因为知道无名不是盲目之辈,他既然言之凿凿地说能杀死言一色,就说明他最少有五分把握!

他不知言一色能否应付的来。

苏玦正了神色,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着水面上的情况。

言一色审视着对面还未展现出真正实力的绿衣老者,若无其事地试探道,“老爷爷也是裴家人?”

绿衣老者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带着长者惯有的慈祥,“没错!准确来说,是罪大恶极、久居裴家追杀令上的裴家人。”

言一色怔了下,抬手摸着下巴,笑眯眯反问,“然后,机缘巧合,遇见了无名那老头儿,被他招揽,得了一处容身之所?”

绿衣老者抚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手指上戴了一枚古朴的戒指,不知是何材质所做,在暗淡的光线中,闪着刺眼的光华。

他语调微扬甩了一句,“明摆着的事儿。”

那一点光,犹如针尖,言一色的眼睛被晃了一下,她察觉到空气中出现细微波动,四周自然之物的气也都起了变化,心知他发动了幻术,嘴角微不可查一勾。

言一色故作不知,与绿衣老者“闲聊”起来。

……

岸边。

紧紧盯着事态发展的苏玦,蓦地发现眼前的湖水起了变化,无风起浪,波涛汹涌,自水底传来轰然巨响,突兀诡异!

苏玦眸光一紧,下意识转头看向无名,就见他果然一脸平静,没有半分诧异。

无名回头扫了他一眼,示意继续往下看。

苏玦默然移开视线,直视前方,很快,他发现水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好似湖底有什么地方出现了窟窿,水漏了!

如此堪比天崩地裂的巨大动静,稳稳立在水面上的言一色,却似乎毫无所察,继续跟绿衣老者说着什么。

苏玦眼中飞掠过寒意,衣袖下的手悄然攥紧,沉声问道,“这位绿衣老者也精通幻术。”

无名一时未语,他身边的无隐倒是开了口,妖孽般的俊颜风流邪魅,“他是裴家人,天赋异禀,幻术和阵法的造诣甚高……因为擅闯裴家禁地无意中谋害了上上一任家主,从裴域逃了出来,历经数十年的追杀生涯,直到遇到了本少主的师父。”

苏玦莫名笑了笑,“抗过了裴家数十年的追杀,能活到现在,足见他的本事。”

接着,他话锋一转,对无名问道,“此次你只带了两个懂幻术的裴家人?”

无名只当他是嫌少,高深莫测道,“两个,就够了!”

485 敏感的无隐(一更)

苏玦闻言颔首,眉眼间的笑萦绕一抹清冷,仿佛一手触到了古井深水,凉地惊人。

原来只有两个人。

无名以为他问裴家有几人只是担心的表现,实际是在试探他今日的人手部署。

言一色与那位绿衣老者似乎因一言不合打了起来,而湖中的水也渐渐“漏”干,露出干涸的湖底。

从岸边苏玦和无名的视角看过去,没了水的湖就是一个大坑。

这是一个完全由人工开凿的湖,从外观上看接近四四方方,底部、四周皆堆积了各种形状的石头,数量可观,而且里面显然带有隐秘机关,能让水灌进,也能令水流出。

从石头外部的光滑程度上可以看得出来,开匣放水成为湖泊的时间并不长。

言一色和老者仍在打斗,似乎对身边的变化一无所察。

苏玦旁观了片刻,看向身侧的无名,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疑问,“那位裴家老者抽干了湖水,是要做什么?”

无名缓缓笑起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稍安勿躁,继续往下看。”

无隐从无名的身后,绕到了苏玦旁边,笑容艳丽,妖气冲天,语调婉转地附和道,“就是,沉住气,用眼睛看。”

苏玦面无表情地睨着他,莫名来了一句,“圣山少主身上的衣饰,今日熏的什么香?有些特别。”

无隐喜形于色,给了他一个“你识货”的眼神,语含期待道,“哪里特别?”

“特别地刺鼻。”

无隐脸一僵,有意恶心苏玦,故而矫揉造作地嗔了他一眼,欢天喜地道,“只是刺鼻?那本少主也满足了!因为……早晚刺进你的心。”

他话落,苏玦面不改色,倒是一旁的无名,脸色骤然一黑,心底升起一种想吐的感觉。

无名狠狠剜了无隐一眼,“再胡言乱语,立马给我滚回去!”

无隐蓦地打了个激灵,一身的不正经顷刻间散个一干二净,老老实实待在苏玦身边,眼观鼻鼻观心。

苏玦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身为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调戏,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体验,但他经历的多了,也就免疫了,这都要多亏女装大佬墨书的锻炼。

苏玦的心神再次放在坑底言一色的身上,看了没一会儿,就见绿衣老者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将手中的剑,由指向言一色,改为了对准自己脖颈的大动脉,毫不留情割断!

霎时,殷红的鲜血汹涌冒出,滴落在地,蜿蜒流淌。

绿衣老者直挺挺倒下了,脖子上的致命伤,鲜血流出之快令人惊骇,给人一种眨眼间他体内的血就会流尽的感觉。

苏玦心神一震,余光中看见无隐也神情惊讶,唯有无名,依旧是视若无睹的平静样子。

苏玦心中有数,绿衣老者的自杀,并非言一色用幻术操控他的缘故,而是他刻意所为!

目的是……

苏玦正想着,忽然听到古怪的摩擦碰撞声音,他心下一紧,循声看去,就见湖水干涸形成的大坑中,所有石头都神奇地动起来了!

如此超自然的景象,显然跟绿衣老者的血有关。

无名的声音适时响起,话里话外,都是胜券在握的倨傲,“这是以人血献祭的阵法,唯有当困在阵中的人死无全尸时,才会解除。”

他话落,一层层的石头已经将言一色围在其中,很快,她头顶上的一片天也要被逐渐行成的石头壁垒遮住。

苏玦将一切看进眼底,脑中的每一根神经都倏而绷紧,他故作不经意间,抚了一下自己被风吹乱的衣襟。

混在苏玦一群手下中的沃野,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施展了自己的幻术。

阵中的言一色有所察觉,再不隐藏自己的实力,身形一闪,迅疾地宛若一道光,出现在了远离无名一行人的暗处。

那里迟聿正在等她,身后跟着一群气息融入黑暗的人,以及陷入昏迷但还活着的言语。

言语的外表,从残废的耳朵、手掌,到衣饰发髻,都已经伪装地跟言一色一模一样,完全能够以假乱真。

言一色心中惊叹了一声,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抓起犹如死尸的言语,闪回石阵中,将她抛下,再转瞬回到迟聿身边。

言一色一来一回再一来,行云流水,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所用的时间可以忽略不计。

一个封闭的石阵行成,只是困在其中的人不是无名等人以为的言一色,而是人事不省的言语。

……

不知过了多久,靠着神秘力量运转的石阵崩塌,无数形状大小不一的石头,几乎在同一时刻炸开!“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地面久久颤动!

在一切停歇后,无名当先冲了过去,于一堆乱石废墟中找见了“言一色”的尸体,已经四分五裂,且散在不同的地方,将碎尸烂肉再拼凑完整的人样,并不容易,但无名还是派人做了。

“言一色”的脸尚算完整,也无损毁,单从这一点来看,基本就能认定死的人是她。

而无名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命自己带来的仵作做了尸检。

一番精细的查验下来,仵作站起身,冲无名点了点头。

无名彻底放下心来,苏玦也流露出如释重负的样子。

所有人中,唯有无隐还心存疑虑,一惯轻挑斜肆的眉眼染上几分凝重,若有所思。

虽然鲜血、尸骸的臭味遮盖住了“言一色”原有的气息,甚至夏风、栀子花香、草木香等等,也在扰乱着他的感知,但他还是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因为很细微,他谨慎辨别了许久,才断定死在他们面前的人只怕不是言一色!

这个结论,让他自己也很震惊,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言一色根本不可能有将替死鬼换进石阵中的机会!

更何况就算有,为什么这个替死鬼跟她有张一模一样的脸!

显而易见,她今夜是有备而来!

不用猜,一定是苏玦耍心眼,将计就计,明面上惺惺作态恨不得言一色死,暗中却跟她和盘托出!于是就有今日这一场假死的好戏!

但为什么要假死?

无隐就这个疑问,展开了逻辑缜密的分析,他心中千回百转,觉得自己勘破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486 待会儿见(二更)

无隐左想右想,没有一个定论,但他知道,一定要尽快告诉无名自己发觉的真相!

而如何向无名说这件事,让他很是为难,因为直接袒露他嗅觉上的特异能力肯定不行,所以需要打好一个腹稿,让一切都合情合理!

但找个引导无名发现不妥的理由,太难了!因为这场假死的戏码,可谓天衣无缝,要不是他拥有超强的嗅觉辩识力,根本看不出丝毫端倪!

无隐陷入了两难,忽地,他察觉到脸上落下两道令人在意的目光,猛一抬头,就见目光的主人正是苏玦,笑容一扬,身上的痞气风流暴露出来,“苏大人盯着本少主看干什么?难道正在想入非非!”

苏玦脸上似笑非笑,冷淡的声音里意味深长,“我不是断袖……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

无隐一愣,少顷,脑中灵光一闪,明白过来苏玦是指自己害他破了处的那件事!

无隐诡异一笑,靠近他道,“能碰女人,不代表碰不了男人……嗷!”

他话没说完,尾音转变为一声凄厉的惨叫,却是苏玦出其不意一拳击中他的腹部。

无名命人拿出化尸水将尸体处理干净,淡淡看了二人一眼,带着人离开。

无隐瞪着苏玦,恨声道,“你等着!我会报复回来的!”

说完,跟上了前方的无名。

苏玦扫了眼两人的背影,抬脚跟上。

一行人离开埋葬“言一色”的湖园,走在通往园外的曲折回廊上。

无名与苏玦走在最前方,无隐亦步亦趋走在无名身后,至于他们带来的人手,都已经隐于暗处,经别的路线回到该待的地方。

几人一路沉默,无名脚下虎虎生风,脸上是经压抑过兴奋的淡定从容,通体舒畅,心情飞扬。

苏玦心中平静如水,面上却流露出恍神的样子,似乎在因“言一色”的死,而心下沉重、不安,毕竟,若他家陛下得知心尖人的死讯,不定掀起一场怎样的狂风暴雨!

无隐是他们中最纠结的一个,想破脑仁,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法子让无名察觉,死去的人只是言一色的替死鬼!

除非他向无名坦白自己怪异的嗅觉能力!

无隐陷入了犹豫,毫无疑问,他如果什么都不做,无名中了陛下的阴谋诡计,日后必定会被坑惨,但要他以透露自己的底牌为代价来提醒,牺牲未免太大!

他可没忘记,当年无名在荒月城时,为了得到更多拥有自愈能力的战力红骷髅,不惜拿成千上万的活人来做试验,若他嗅觉上的特异性暴露了……谁知道无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来!

无隐的脑子隐隐作痛,迟迟做不出决断。

眼看到了彩石园外,苏玦跟他们分道扬镳,无隐得到了跟无名单独相处的机会。

一辆马车自夜色中赶过来,无名转头看向无隐,因着今日大功告成,面对他多了几分和颜悦色,“你跟本尊者走,还是去睡你的青楼?”

无隐配合着笑,迷人又灿烂,正要开口说话,脑海深处忽然一刺,紧接响起一道温柔又危险的女音:来青楼,我们谈谈你嗅觉格外灵敏的事情。

霎那间,无隐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他若无其事的脸色险些没维持住,但好在还没忘记对面的人是无名,暧昧一笑,语气中带着没有女人活不成的心痒,“嘿嘿,自然是青楼,还是师父了解我……恭送师父!”

说着,抬手躬身,一腰弯到底。

无名哼了一声,甩袖上了马车,很快离去。

待马车驶入远处夜色再也看不见后,无隐才站直了身体,似有所察,转头看去,就见园外入口处站着一个紫衣女子,容颜出尘脱俗,笑得好看,比天边遥远的繁星更美。

言一色朝十点钟方向抬了抬下巴,“如水阁,待会儿见。”

话落,凭空消失。

“神出鬼没”四个字不足以形容她的身法之快,无隐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言一色根本没出现过,更没跟他说过话。

他面对空寂的夜色,深吸一口气,想起言一色传音入密时对他的威胁,有一种……

自己的命运轨迹即将超出他掌控的预感。

……

无隐去如水阁之前,先去了一趟自己的地盘,让他自己都莫名其妙的是,他竟然还有心情好好拾掇一番自己。

那股认真仔细的劲儿,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要去跟自己的心上人幽会,虔诚、紧张、义无反顾。

无隐一路胡思乱想,伸手推开面前雅间的门,恰到好处的暖意扑面而来,他手脚放轻,抬头挺胸,妖孽般的脸上,每一寸肌肤都在笑,带着淬了毒的浓重艳丽,足以让千千万的女子神魂颠倒。

无隐抱着见到言一色的期待,稳步走了进去,然而在见到软榻上坐着的人影时,脸色惊变,心如死灰,热血直冲脑门,恨不能腾云驾雾、扭头就跑!

但偏偏双脚就跟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

迟聿虽然低头拨弄着手腕上的黑曜石,但也没错过无隐脸上的失望与惊悚,并看穿了他在失望什么、惊悚什么。

迟聿红眸眯了眯,眸光寒意刺骨,如有实质,化作一把锋利的刀,嗖地一下扎进无隐眼中。

无隐瞳孔一缩,下意识退了一步,从心底窜出的恐惧感,让他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双眼被刀插流血的画面,真实地让他忍不住战栗。

迟聿收了自己的威慑,点到为止,眸光移到他处,不觉得他有针对一个不惧威胁的废物的必要,这次是个警告,让无隐意识到,胆敢肖想不该想的,便拿命来换!

客观来说,无隐放出去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跟废物两个字绝对沾不上边,但在迟聿这里,因为与生俱来的骄傲尊贵,睥睨天下,说得犀利一些,看谁都是废物,尤其是一个对言一色动了心思的男人。

不管这心思有多浅淡,哪怕比针尖还小,只要有,绝对上了迟聿心里的黑名单,准备着什么时候逮着机会,就坑上一把!如果情节严重的,呵呵……会让他人间蒸发,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487 顺利(一更)

无隐不知过了多久,才找回自己的理智和镇定,心中所有跳跃上升的情绪被他努力平复下来,暗自深吸一口气,面色如常,笑得妖娆邪魅,从容地走到迟聿面前,恭敬行了一礼,“草民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迟聿抬眼,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某张椅子,“坐。”

“谢陛下恩赐。”

无隐说罢坐下,他的姿态放得很低,不像一个权势在握的圣山少主该有的言行举止,而是一个面见主子的主子的主子的小喽啰,但因他往日都是跳脱不正经的形象使然,难以辨出他倒底是真心实意,还是扮猪吃虎。

迟聿不在意他耍什么心机,狭长晦暗的红眸,染着几分妖冶诡谲,目光似有若无落在无隐脸上,直接开门见山,“今日你有两条路走,一条生,一条死,选哪个?”

无隐惊愕不已,脸上所有的光彩都在这一刻冻住了,一上来就是发号施令般的语气!另外,这他娘的哪里是个“选择”题,除了“生”他还有别的路走?话中深意,根本就是让他背叛无名、向他臣服!

无隐越想,脸色越狰狞,他姥姥的!直奔主题、袒露目的,连个前戏都没有?这是有多瞧不起他,觉得随随便便来两句就能搞定他!?他是有多失败、多没有价值,让这位陛下连一丁点重视都没有!

无隐感觉自己的尊严被迟聿踩在了脚下,心中怒火蒸腾,想不顾一切先跟他打一架,发泄了被侮辱的火气再说,但偏偏他又清醒地认识到眼下的局势,做什么都是自讨苦吃、无谓的挣扎,既然已经注定要“死”了,何不“死”得体面一些?

无隐暗暗磨牙,慢慢认可了一个他不需衡量就知必定要接受的憋屈结果,一张表情变化异常精彩的脸,终于在此时恢复了往日的神色,无畏无惧地望向迟聿,若无其事地道,“虽然本少主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无路可走,但还是想听陛下说说……若我选择‘死’,会怎么死?”

迟聿神色慵懒,讽刺反问,“孤看起来想会说废话的人?”

无隐闻言,心头一梗,心中已经将迟聿骂得狗血喷头,但表面上却装作无事发生,抓过身边桌案上的凉茶,猛喝了几口。

冷凉失了味道的水咽下肚,他不由冷笑,连个茶都不备热的,未免把他看得太低贱了!

迟聿斜睨了他一眼,将自己手边的茶递了过去。

无隐简直受宠若惊,轻咳一声,端起来尝了一口,发现也是凉的,几许失望,但还是将这杯迟聿的“示好”,喝了下去。

迟聿漠然问道,“喝饱了?”

无隐微笑以对,笑意不达眼底,“哈哈自然,饱到可以三日不吃饭……多谢陛下的款待。”

迟聿高冷地颔首,对着虚空道了一句,“上茶。”

无隐愣了愣,没一会儿,房门被敲响,很快走进来一名婢女,手上端着一个精美的托盘,待她走进了,无隐看清上面只有一盏茶,沉默了。

婢女将新泡好的茶放在迟聿手边,无隐眼睁睁看着他端起,拿开茶盖,跑出热气轻烟,耐心地捋着浮叶,惬意悠哉。

迟聿气死人不偿命道,“既然喝饱了,孤不逼你再喝,准你看着。”

无隐一听,险些吐血,袖中的拳头蠢蠢欲动,恨不能冲过去暴揍迟聿一顿!

迟聿将无隐的情绪变化看尽眼底,心中还算满意,目前为止,策反无隐的事情,也如他所料般顺利。

无隐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心中有的只是自己,所以他必然会因迟聿掌握了他嗅觉秘密的把柄,而妥协到底。

说白了,往后的一段日子里,他会背叛无名,听迟聿的差遣。

无隐对迟聿彻底没了没脾气,因为知道气疯的只会是自己,他伸手将另一张椅子移了个位置,正好能让他交叠的双腿平伸到上面,两手垫在脑后,一身懒洋洋的气息,眯缝着眼打量起迟聿,有气无力道,“陛下是如何发现的?”

迟聿晃动着杯中清色的茶水,比例完美的身姿,在光影下拉伸出天神般的威仪俊美,暗红深邃的凤眸半垂,薄唇一扯,流淌出磁性凉薄的声音,“你七岁的时候,无名曾让孤与你结伴,在山中来过一次历练。”

无隐皱紧了眉头,因他的话,尽力调出脑海深处的回忆,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有什么地方暴露了自己的另类……

不懂就要问,所以他诚恳道,“本少主愚钝,还请陛下解惑。”

“那次进山的第二日夜里,下了一场暴雨,你躲在一颗树下,差点被雷劈死。”

迟聿一字一句,娓娓道来,但话音依然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高贵疏离。

无隐随着他的讲述,渐渐回忆起确实有这样一件事来,但也没想出跟他的嗅觉有什么关系,“然后?”

“孤救了你。”

“是!”

无隐并不否认这一点,但他自小良心缺失,并没有“救命之恩应该涌泉相报”的美好品性,他反而是这么个逻辑——谁让你救我的?我求你了吗?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无名在他们出发前,曾严辞命令过,一起去一起回,若有谁在山中死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另一个人即便回来,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迟聿救他,在他意料之中,并且不觉得需要感恩。

迟聿继续冷淡道,“孤守了你一夜。”

无隐点头,并语气催促道,“难道那一夜里发生了什么?”

迟聿放下手中的茶盏,暗含深意的目光砸进无隐眼中,轻笑一声,“你说了梦话。”

无隐脑海中顿时响起一道惊雷,震得他两眼失明、两耳失聪,晕晕乎乎中,已经明白了什么。

他懊恼地捂住自己的脸,“原来是我自己暴露。”

迟聿冷飕飕补刀,“你此时意识到也不晚。”

无隐苦笑,心下感慨了一句命运弄人。

他很快从糟糕的情绪中挣扎出来,正视着迟聿,一本正经道,“言妃还没死的真相,本少主会守口如瓶。”

488 效力(二更)

无隐有此觉悟,迟聿看他倒顺眼了几分。

无隐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除了陛下和言妃娘娘,再没有人知道本少主嗅觉超群了罢?”

迟聿不假思索,“苏玦。”

无隐头大、失望,竟然还有个苏玦!

他神色凝重,两眼直视迟聿,咬重了话音道,“还请陛下保守本少主的嗅觉秘密。”

迟聿神色不动,稳如泰山,“看你表现。”

无隐眸光闪了闪,并不意外得到他迟聿模棱两可的回答,同时明白只要他老实为迟聿效命,相应的,迟聿也不会将自己的秘密对外乱说。

无隐正琢磨着,忽听迟聿又说了一句,“待丛叶内部的动荡尘埃落定后,孤给你来去的自由。”

无隐怔然,没一会儿,脸上浮现一抹感激的笑,“多谢陛下!”

他顿了下,紧接又主动问道,“除了保密言妃娘娘假死的事情,陛下需要本少主做什么?”

迟聿摄人的眸子眯了下,嗓音阴森危险,“毁了百里念的脸。”

“什么?”

无隐忍不住惊问出声,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耳朵不好使出现幻听,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今夜言一色假死的事上,原以为迟聿会将假死背后的阴谋,向他透露一二,并吩咐他在无名的阵营中扮演个什么角色……

没想到,竟然扯到八竿子打不着的百里念身上了!而且还是毁了他的脸!

百里念是男人不是女人罢?毁容对女人来说绝对是致命伤,但对一个不用脸吃饭的男人来说,创伤可是大打折扣!而且还显出用这招之人的卑劣、下流、猥琐!

无隐满脑子疑惑,在一阵心惊肉跳的胡乱猜测后,摆出一副求知的纯良姿态,问道,“陛下的用意是?”

迟聿抬袖一挥,一个物什从袖中飞了出去,正冲无隐的面门而去!

一个不大不小的危险,让无隐浑身紧绷,眼疾手快,抓住了险些拍平他脸的东西,打开一看,发现是先帝诏书。

无隐眼皮跳了下,仔细看过内容后,又鼓捣了半天诏书的用纸,看看有没有夹缝什么的……最终也没有发现任何玄机。

就在此时,迟聿的声音响起,意味不明道,“找个火盆来,将诏书放在火上烤。”

无隐听罢,霎时以为手中诏书的材质特殊或经过相应的处理,需要经火烤过后,才会显现隐藏的字迹或图形出来。

他按耐住即将知晓诏书背后秘密的兴奋,走到房门外,向侍立在走廊的婢女要来了一个火盆。

无隐将火盆放在房中的地上,并将诏书摊开一部分,小心地在火上烤。

迟聿瞥了一眼专注认真的无隐,两手十指相叉,交握在腹部,漫不经心开口,“扔进去。”

无隐拿着诏书的手一抖,虽然不解,但还是照迟聿说得做了。

诏书扔进烈焰灼灼的火盆中,很自然地发生了燃烧现象。

无隐整个人石化,风中凌乱。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难道不该水火不侵并出现暗藏的内容吗?怎么就烧成灰了?

无隐机械地回头,就见迟聿一脸淡笑,笑意中的嘲弄,刺眼得很!

无隐若再不明白什么,干脆找块豆腐撞死自己算了!

他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唇角紧抿,说出的话却是心平气和,猜道,“这诏书跟百里念有关?”

无隐不傻,迟聿才提了百里念,后面就扔出诏书,静下心一想,就明白一人一物之间只怕有关联。

迟聿沉声道,“无名想得到先帝诏书,就是为了百里念。”

无隐点了点头,他想的方向没错,若有所思道,“百里念是被无名捡回来的孤儿,这份诏书是陛下坐上皇位的关键……诏书到底能给百里念带来什么好处?”

迟聿轻描淡写道,“百里念才是先帝属意继位的皇子。”

无隐闻言,呼吸一滞,迟聿话中的信息量太大,他缓了半晌,才稍微理清一点头绪,“陛下跟百里念……原来是狸猫换太子的戏码?谁是背后的主谋?”

“无名和先帝。”

竟然还有先帝?

无隐眸光一变,“先帝认可陛下顶替聿皇子的身份,绝对不是想将帝位传给你,一定另有算计?”

他话音顿了下,脑中灵光一闪,“先帝的本意,莫非是推陛下出来当靶子,保护真正的皇子百里念?”

无隐身为无名圣山势力的继承人,从他的角度,看待无名这十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可以分两个阶段——

迟聿登基之前,无名可以说呕心沥血做下了两件事,一件是培养出丛叶下一任最优秀的帝王,另一件就是培植能跟南家、慕家、大将军府等对抗的力量,重振皇威……而这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

迟聿登基之后,荒月城暴露在天下人的视野中,迟聿名正言顺坐上帝位,开始了跟南、慕、言几家的正面较量,但没过多久,无名便不满迟聿的暴政,恐惧他超出自己的掌控,毁掉丛叶的大好山河,为了丛叶社稷的稳固,他狠下心除掉他!

这一切,都是无隐对无名行事的认知,但今日从迟聿口中才知道,原来百里念才是皇子、是该坐上皇位的人、是无名宏伟蓝图中的丛叶明君。

无隐此时此刻算是明白了,怪不得,无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铲除迟聿,原来百里念才是他心中的丛叶新主!所谓为了黎民百姓才推翻暴君,只是个幌子!

无隐长舒一口气,看向了迟聿,戏谑道,“我猜,在秘密培养下一任帝王的计划商定后,无名担心百里念万一被南家等敌对的势力发现,从而暗中加害,以致功亏一篑,所以拿陛下做了保护他的盾牌,另一方面又能压榨陛下的价值,为他们的大业披荆斩棘……而在陛下登基后,残暴嗜血,荒废朝政,又被无名当做百里念功成名就的垫脚石,想一想,‘爱民如子的仁义将军推翻暴政拯救天下苍生’,呵呵,这是何等名垂青史的壮举!”

无隐说着,笑容更大,目光灼灼,话锋一转,对迟聿拍马屁,“但无名绝对想不到,他栽培了陛下,最终却是养虎为患,成为覆灭他一切妄想的刽子手。”

无隐说得滔滔不绝,兴奋不已,而迟聿只觉无聊透顶,嫌他聒噪,没回应他的猛夸,顾自道,“无名有曝光百里念身世秘密的打算,所以想得到先帝诏书,但也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关键是……百里念的红眸,和肖似先帝的脸。”

无隐了然,“难怪幼时的百里念,在某一日突然带上了面具,至今都不曾显于人前,原来是为了掩饰他的身份!”

他说着,想到了什么,又问,“陛下可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百里念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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