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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拱殿内,宰执们围绕检正中书五房公事的人选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李承之是在吕惠卿升任参知政事之后接任检正中书五房公事兼领司农寺的, 给田募役法出自他之手。王安石复相, 奏请废止给田募役法,李承之外放是题中应有之义,中书省总检正的位置便空出来了。
王安石提议道:“臣以为张谔可任检正中书五房公事。”
韩绛却对张谔印象不佳, 当即反对:“臣以为张谔不可, 张谔一向与李承之有矛盾, 朝廷推出给田募役法, 张谔多有阻挠。”
王安石坚持道:“给田募役法本就有诸多不便,臣在江宁曾给吕惠卿去信,不敢深言其利害。因身在外,不便议论朝政得失。 ”
韩绛道:“以臣之见可用沈括。”
王安石当即反驳:“沈括也与李承之有隙,如何便可用?”
赵顼插言道:“何不用吕嘉问?”
韩绛道:“吕嘉问资历浅,不当用!”
王安石道:“吕嘉问固无不可,然而张谔岂可因与李承之有隙而不用?李承之不顾利害之实,希合圣意, 张谔知圣意欲如此而力争, 正是陛下当奖用之人。”
吕惠卿饶有兴味地看着二人争论,此时插言道:“臣初亦以为此法甚善, 等到施行时,乃见其不便。李承之一月之内连下两文至州县,催促施行。行法如此,臣疑其别有用意。”
韩绛见吕惠卿此时又借机卖王安石人情,冷冷一笑道:“张谔既资浅, 又无劳绩,且非端士,陛下亦曾言用曾布过急以至于反复。”
王安石道:“张谔与李承之争募役事,又正曾布罪,此二事皆违众从理,如何便说张谔非端士?当初之所以用曾布,是因为他有人望,又岂能因为曾布将来为邪而不用?向来是见劳而赏,见恶而诛。张谔若将来有罪,自当按治。”
争论到最后,赵顼还是听从了王安石的意见,任张谔为检正中书五房公事任。韩绛只能勉强同意。赵顼见众人已无话可说,舒了口气又问:“市易司言,刘佐之前在市易司因罪落职,但代替刘佐的人不懂买卖,所收利息大不及刘佐,欲举荐刘佐再任。众卿以为如何?”
王安石道:“以事论之,也无不可。”
韩绛却道:“臣以为刘佐处分期未满,不当任职。”
赵顼纳闷韩绛为何今天如此固执,思索片刻道:“先令刘佐勾当公事,等待处分期满再任职如何?”
韩绛愤愤道:“如此则不合条贯。若任刘佐,臣请辞位。”
此言一出,不仅王安石感到意外,赵顼也吃了一惊,忙道:“这是小事,何至于要辞相。”
韩绛坚持道:“小事尚且不能争,何况大事?”
于是今日的议政不欢而散。赵顼待众人退下,单独留下王安石问:“韩绛今日是怎么了,必要跟卿唱反调。”
王安石也觉得郁闷,自变法至今,留在身边支持自己的旧友,也只剩下韩绛了,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愿意韩绛辞相。于是劝道:“韩绛辞相,颇有不便,宜罢刘佐,劝勉韩绛就位。”
赵顼却对韩绛刚才的态度很不以为然,摇头道:“既已议定,何必更改!”
王安石叹了口气:“臣实在不愿意因小事与韩绛再起争执,若韩绛真的去位,臣心实在不安。”
王安石为人固执,只要认定的事,必然会坚持到底,此次却肯为韩绛妥协,顾全大局,赵顼越发觉得韩绛格局太小,叹息一声道:“卿任事无助,极不易。韩绛便由他辞相吧,不然扇动小人,大害政事。”
王安石道:“臣请陛下暂且留下韩绛,待其复拒,黜之未晚。”
赵顼看了王安石一眼,笑一笑道:“也好。”略停一停又道,“吕惠卿不济事,非助卿者。”
王安石楞了一下问:“不知吕惠卿有何事不称陛下之意?”
赵顼决定对王安石直言:“忌能、好胜、不公。如沈括、李承之虽非佳士,卿能做到不废其所长,而吕惠卿却每事必言其非。”
王安石对沈括印象一般:“沈括为人反复,虽有才能,陛下当畏而远之,不可亲近,陛下宜深察。”
王安石停了一停见赵顼没有作声,接着说道:“吕惠卿虽然有缺点,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陛下不宜以纤介之事现于辞色,以致吕惠卿不安。”
赵顼笑着问:“朕有何事曾见于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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