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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其实谢以欢也没有走多远，他只走到离殿外不远处的鱼池边上而已。扶着白玉栏，低垂着眼眸，看着游鱼戏水时，心烦的蹙起了眉头。

韦言的声音响在耳边，可他不想回头去看，他只想独自一人慢慢解去心间的忧愁，他不想将不好的心情带给身边之人，带给而今唯一对他真心之人。

已是黄昏落日时，余晖映照于池水之上，恍若染了一笔朱砂，浅浅的红晕染开来，随着秋风轻拂池水，那笔浅红也随水波轻漾着。

“陛下。”韦言的声音近在耳边，他知道，那人此时就在自己的身旁。

“朕就想来看看鱼，待会儿便回去了。”谢以欢低垂着眼眸，淡淡地道。

“陛下可有心事？”

谢以欢听他这么问，不由轻扯了唇角，勉强笑了笑，道：“多着呢。”

身为奴才的韦言，以他谨慎小心的性子，自是不敢再追问下去了。主子心里之事，他又怎能明白清楚？

韦言轻叹了一声，低眉顺眼地站在谢以欢身旁，小心翼翼地瞅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谢以欢也沉默着，安静地看着池水倒影着的自己。

不知许久，他终是开口道：“朕想母后了。”语气甚轻，带着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哀伤。

韦言听见了，他抬首去看谢以欢，却见那年轻天子的如玉侧颜，淡然如初。

唯有那双微挑的眼眸里，藏着哀伤与愁意。韦言静静地看着他，不由得忆起昔日往事，他想起了儿时的谢以欢，忽又想起了初登帝位的谢以欢，好似自他登上帝位以后，他便没真正的高兴过了。

“还想大舅。还有先生、黄将军……”谢以欢的喉结微微动了动，他抬起衣袖，抹了抹眼角，喃喃着，“我想他们……真的……”话至最后，他险些哭出来了。

“陛下，您莫要难过……”韦言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谢以欢闻言，缓缓转过脸来，脸上尚有未干的泪痕，也不知他是在何时偷偷哭过了。他眼角微红，吸着鼻子，忽的一袖打在了白玉栏上，似是在泄愤。

韦言被他这一袖吓得身子一颤。

随后，听他带着哭腔骂道：“他们都欺负朕……就连他也是！”他就是恨极他不信自己的这一点。明明他就是没有写甚密诏。

韦言呆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谢以欢举袖抹了把脸，愤恨地甩了衣袖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乱世当中，诸人以利为先，又有谁会顾那落魄的天子。

“陛下何出此言？小的听闻天下诸侯以救天子之名，兴师讨伐秦将军……”

“你见过棋盘上的棋子吗？”

“小的见过。”韦言颔首道。

“我就是那粒被紧攥在各国诸侯手中的棋子。”

韦言沉默了。

他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可他心里明白，当今之天子，不过是名存实亡。

“逃往梁国的那日，我就该死在路上。纵使黄泉之下，与母后相见，被责被骂，我也愿了。”好过现下，被关在上阳新宫里，不闻世外之事，日夜被数双眼睛盯着，不仅如此，还要被相识多年的男人压在身下玩弄。

秋风又起，吹过红叶簌簌轻响。

谢以欢负手而立，目光越过韦言，望向了远方。秀丽白皙的脸上，仍有泪痕未干。

沉默了甚久，他忽问道：“韦言，朕问你，你觉得男子之间可有真心？”问此话时，他已然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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