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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聊发少年狂（三）

秋猎变成了冬猎.围场里雪白一片.

号角一吹响, 练溪川游思行蒙古王齐齐冲了出去.伶仃从未看过练溪川骑射.今日见他在马上疾驰，头上的虎皮帽随着飓风整个向后, 稳稳举起手里的弓箭射向箭靶, 正中靶心！后面的士兵呼啸着冲了出去.

伶仃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 内心的激动无法言语，她紧紧攥着微微颤抖的手：“香兰！我也想骑马！快去给我找匹马！”

香兰为难的看了看伶仃：“皇上给不会骑马的女眷备了马, 还有牵马人.”

“那倒是牵来啊！”

“这...您自己看吧....”香兰向一旁闪了闪身，一匹小矮马, 肚皮快贴到地上了.看到伶仃看它，欢快的嘶了一声, 朝着围场深处扬了扬蹄子, 意思是快点上来呀，去驰骋草原碎裂星辰呀！

“谁要骑你！”现场不会骑马的女眷就她一个，备这么一匹马不是侮辱人是什么！算了, 有聊胜于无.伶仃走上去拍了拍马头：“虽然你...但你好歹是匹马.咱们不能丢人知道吧？你看蒙古王那些女人们, 跑的比男人还快呢！咱们不用跑那么快, 但好歹也得能跑是吧？”

一旁的牵马人瞪着眼睛看着伶仃，他能听懂伶仃的话, 但是不会说.这匹马好着呢！这是他们的马王！只有这一匹！用你们汉人的话说这叫孤品！一生气眼睛像铜铃那么大，指指马，上马.

伶仃跨上去, 那匹马看到伶仃上来了，高兴的向前窜了几步，结果陷到雪里拔不出腿来...场面一度很尴尬.练溪川射完开猎箭向回跑, 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他骑着马跑到伶仃面前，绕着伶仃的小矮马急速跑了三圈，想笑又不敢.伶仃在马上瞪着他.

这会儿要是带她骑马，她不会一转头回营帐里去吧？心里犹豫着，手却伸出去了.他对她，从来狠不下心.昨天晚上还想着以后就晾着你，这会儿又巴巴的上前了.没见过这么贱的皇帝.

伶仃看见他身出的手，毫不犹豫把手递了过去，真是太想骑马了.

练溪川弯腰下去把她抱到了自己的马背上，看她平日里那么丰盈，真抱起来并没有什么斤两.一手揽住她的腰身：“坐稳了.”马长嘶一声窜了出去.伶仃的手紧紧攥着练溪川的衣袖，凛风吹的她紧紧闭上了眼睛.

练溪川的马上只坐过上官锦书，当伶仃攥紧他衣袖的时候，他的心忽然沉了下去.那日对她说要向前看，要与她一起好好的，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攥紧他的衣袖，他却生出了退缩之意.

伶仃感觉到了他的拒绝.前世与他一起十年，他的每一个动作她都了然于心.于是松开了他的衣袖，双手垂在身侧，对他喊：“太冷了，回去吧！”

练溪川调转马头，把伶仃放下马，伶仃欠了欠身：“谢皇上，骑马很好玩，就是太冷了.”她走回自己的营帐，关上了门.前世经历的这生定是不能再经历了，他伸手过来的瞬间，心差点是失守.不能再这样了.

从那天起，直到返程，她都没出过营帐.

围场上响起震天的吼声，秋猎结束了.詹青云站在她的帐外：“贵仪，该出发了.”

伶仃笑着走出了营帐，上了马车.她手里拿着的那本湘西赶尸，这几日翻了两遍，已经有些破旧.

练溪川看了她一眼，随即移开了眼神.这几日他一直在想那日骑马，她感觉到了什么一般把手垂在身侧，对他说太冷了，回去吧.好不容易近了一些，却被自己搞砸了.有几次夜里站在她的营帐外，想与她说些什么，比如自己对上官锦书的感情，比如自己对她的感情，比如一生很长，我的心已经开始暖了，你别着急给朕判死刑.但是听到她营帐里的笑声，却又退缩了.她本就不在乎，与她说那些，有什么用呢？

返程倒是快，不到一日就到了驿站.练溪川似是着急回京一般，命人连夜返程，昼夜不停.

安平殿内灯火通明，苦儿已经睡下了.伶仃沐浴后趴在床上看宫外给她的信，为了确保自己与德阳的联系不被人监视，每次信都几经辗转，最后由伶仃的父亲送来.

德阳告诉她继乳母后，又安排了一个叫小妖的姑娘，会送到慕容云澜府上学规矩，最终由云澜想办法把人送到伶仃身边.伶仃看了看这封信的日期，又算了算，姚妈再有五日就能进宫，而小妖，再有十五日.

德阳并未说明这两人究竟有什么长处，只叫伶仃自己了解.

伶仃翻完这些信笺，又拿出一本画册.这本水墨山水画的是岭南，从前伶仃只知岭南产荔枝，每年被埋进冰块中千里加急送往京城，到了练溪川的案前，还是颗颗饱满，汁水香甜.还知岭南人喜欢炖盅，一小碗一小碗，味道清淡.还喝一种很奇怪的茶.再看这画册，原来岭南大有天地.岭南人喜欢在端午节舞狮赛龙舟，他们的龙舟场面很大..伶仃看着看着竟睡着了.

练溪川进来的时候，看到伶仃把脸枕在那画册上，唇微微张开，似乎流了一点口水.她的长发如瀑般洒在枕上，一只胳膊搭在床边，露出藕一样的手臂.

这样一幅画面实在不算美.

站那看了一会儿，去苦儿的卧房看他.苦儿也睡着了，自从来到伶仃这里，他的小脸一日一日鼓了起来，跟伶仃一样，透着饱满.

伶仃..那日后他们真的不再说话了.有时两人打个照面，伶仃早早就跪下去请安，平身后站在别人的后面，让人很难与她说话.竟比从前更远.

练溪川发现了自己那一瞬的犹豫，便觉得无颜再见她.从前说得那些漂亮话在她眼中都变成假话了吧？

伶仃翻了个身，醒了.披上一件衣服去看苦儿是不是蹬被子，却看到练溪川站在那，看着熟睡的苦儿.伶仃看到他的侧脸，他看苦儿的眼神，不单单是父亲看儿子，仿佛还想透过苦儿去看到别的.

伶仃想起前世，应是建义六年的除夕.伶仃按惯例去给他研磨，进到书房看到他正在看着什么，就是今日这样的眼神.

他是坏人吗？对爱他的女子来说，坏透了.对上官锦书来说，却是世上最好的人.

那日在马背上，有那么一瞬，伶仃似乎回到前世，那时的她爱着练溪川，会有那样的心跳.而练溪川的身体反应，把她拉回现实.她感激练溪川的身体足够诚实，他从前对她说的那些话，那样深情款款的眼神，让她的心慢慢在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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